第42章 話嘮與聽眾

藥是老吳一大早讓人去街上不遠的藥房買的，葉小池看了看，也算對症就放了回去。

這時候老吳說道：“小葉，你發現沒？你坐的那椅子在咱們仨人裏邊屬於地位高的人才能坐的。”

葉小池聽了，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坐的椅子，靠背上有精致的鏤雕花紋，不管是靠背和扶手都比較低矮，她挺著腰板才能坐穩。靠背太低，裝飾作用強於實用功能。

可這跟地位有什麽關系？老吳就知道她會奇怪，便接著給她解釋。

“按古代禮儀來說，一屋子要是有好幾種坐具，那麽像官帽椅、圈椅、交椅還有你坐的那種玫瑰椅這樣又有靠背又有扶手的，是給地位高的人坐的。地位差一點的，那就可能沒有扶手了，你像燈掛椅就是。你舅坐的就是燈掛椅，他坐的那個配不成對不好賣，材料也普通，就拿來咱們自己用了。你再看看我坐的這個，不光沒有靠背，連扶手都沒有，地位低的才坐這個。”

葉小池看了下老吳坐的那個凳子，很普通的木凳，確實沒靠背沒扶手，“吳大哥真是說笑了，要這麽論的話，我可就沒法子坐下去了。”

老吳笑道：“不用，你安心坐著，我就是開個玩笑。平時這邊倉庫裏也沒人來，我說著玩的。”

羅向東嗓子有點啞，捏了幾下嗓子眼，指著旁邊有靠背的椅子告訴葉小池：“老吳就愛開玩笑，那邊有椅子，是他自己不坐。”

葉小池看他說話費勁，便說道：“舅，你說話費勁，就先別說了。其實他說的挺好的，沒想到椅子裏邊有這麽多講究？”

老吳見葉小池是真願意聽他講的這些，便又說道：“這些家具裏邊的門道確實多著，《韓煕載夜宴圖》你看過嗎？哎呀，可能你不太清楚韓煕載這個人是誰吧？”

老吳說到這兒，正愁著怎麽跟葉小池解釋韓煕載這個人，卻聽到葉小池回答了：“韓煕載是南唐後主李煜手下的一個大官吧，李煜不就是那個《虞美人》的作者嗎？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就是他寫的，那個《韓煕載夜宴圖》我也看過，在學校圖書館看到的。”

南唐後主太有名了，還有大小周後的故事，再加上某導演拍的電影《夜宴》，葉小池想不知道都不行。

羅向東本來要喝點水潤潤嗓子，聽到他倆的對話，疑惑著老吳到底要說什麽？剛才不是在說椅子和地位的關系嗎？怎麽又說到了南唐後主和姓韓的？

“對對對，你說的太對了。”老吳拍了一下手，“你都看過，那我再跟你說你就很容易明白了。當時那個南唐後主不是怕韓煕載造反嗎？就派人監視他。韓煕載這個人也挺有心機的，為了打消李煜的猜疑，就整天花天酒地的，大開宴席。就在那張畫上邊，不是有個待客的大廳嗎？裏邊隨便放了一些椅子，全都是差不多的，都是只有靠背沒有把手，你看，這樣在場的那些人就不用分什麽地位了，大家隨便坐。他就用這種方法來告訴李煜，他對政治地位和仕途沒什麽興趣，想用這種方法來打消李煜的顧慮。你看看，這椅子裏邊是有不少說道吧。”

葉小池還真沒想到過這些，回憶了一下她看過的那幅畫，還真是這樣，富麗堂皇的大廳裏邊隨意散落地擺放了一些椅子，誰願意坐哪個就坐哪個，不用再你推我讓，也不用論資排輩，大概老吳說的還真有幾分道理。

葉小池笑了，朝老吳伸出大拇指：“厲害了，吳大哥，你還挺有研究的。”

老吳咧開嘴，擺手笑道：“倉庫平時沒人來，我話多了點，你不笑話我就成。”

“笑話什麽，這裏邊還真有學問。”說著，葉小池透過休息室窗戶看過去，她認識和不認識的家具放得滿滿當當。

羅向東見她似乎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便說道：“想看就過去看看吧，這些都是要修的，上邊就算有漆，到修的時候都得去掉，去看看沒事。”

老吳這時已經站了起來，帶頭朝家具那邊走，葉小池也確實要看看，便站起來跟了過去。

而老吳跟她聊得高興，一路自動充當了講解員，告訴她：“看著這邊這些羅漢床沒有？古人挺會生活，條件好的人家把這羅漢床擺到廳堂中間，要是來了知己朋友，就在這羅漢床上一坐，下下棋念念詩喝茶飲酒什麽的，不過人都比較風雅，叫吟詩賦對酌暢飲品香茗……”

老吳有了葉小池這樣的聽眾，談興大起，一路走一路說，葉小池也覺得他說的挺有意思，倒把羅向東撂到一邊去了。羅向東覺得外甥女這好像不是來看他，是來看老吳的了，都快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了。

這時葉小池看到一個方桌，中間被拆開了，有點點像是全自動麻將機的樣式，覺得奇怪，便站住了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