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2/3頁)

到底是太年輕了,二十二歲,什麽都看不淡,天塌的那樣容易。

死亡在他們口中風輕雲淡,沒有人去探究,她到底遭受了什麽,又是什麽壓垮了她。

誰都沒有資格要求一個人必須承受住什麽,哪怕只是一句惡語,也傷人六月寒。

穆含廷生前的最後一條動態,是她縱身一躍前一秒發出的。

她說,我證明,她是清白的,因為我才是最肮臟的那一個。

她說,脫離鏡頭,我比任何人都低賤。我越想在人前光彩奪目,我付出的代價就要越多。

篇幅不長,邏輯混亂,很多語序錯誤,看得出是壓抑已久的宣泄,可惜到最後,有些東西還是不能直接講明。

世界有世界的規則,萬般荒誕,仍要繼續。

夏藤的短片,在穆含廷事發之後一小時內,被瘋狂轉發,數以萬計。很奇怪,那些傷害過她們,辱罵過她們的人都不見了,一時之間,好像換了一批人出現在網絡上,他們都看過她們的電影,喜歡她們很久,從未罵過她們,惋惜她們的遭遇,相信她們的清白。

夏藤從未受到過如此多的“善意”,他們仿佛要把對穆含廷的愧疚全部補償在她身上。

是真的如此,還是換上了另一副面孔。

不得而知。

短片不長,通調黑白,沒有色彩。

記錄了第一次事發之後,她的每個快要堅持不下去的瞬間,她對著鏡頭,鏡頭對著她。

有她在高處拍的腳下;有鏡頭對著天花板,旁邊是細微的哭聲;有畫面一片黑,她錄自己的睡眠,錄到自己尖叫著驚醒;有一條一條拍那些亂七八糟的評論……有堆在沈蘩家門口的花圈,蠟燭,有遺照,有反拍跟蹤她的狗仔,有住院後的吊針。觸目驚心。

短片是幾個視頻拼湊而成的,每個視頻下都有時間,記錄的斷斷續續,有些是連著幾天,有些是隔十天半個月。

全程沒有人聲,收錄進來的,只是一些噪音,雜音,物件的聲音。單薄,冰冷,空蕩蕩。

越安靜,越蔓延一股令人窒息的壓抑。

短片的最後,夏藤在紙上寫了一段話。

“雖然已經不抱希望,但還是希望,有一天可以證明自己沒有錯。”

“希望可以再少一點惡意,不論對誰。”

“希望有那一天的到來。”

“希望不會太久。”

……

繼許潮生和丁遙轉發後,那天飯局上的藝人們相繼轉發,並帶上三個字:我證明。

言論扭轉,形勢大變,走向另一個極端。

人人欠她一句道歉。

經紀公司幾乎是立刻聯系陳非晚,他們的電話快被打爆了,各家媒體爭相采訪,公司這邊已經擬好續約的合同,希望夏藤調整好狀態,等這陣子風波過去之後,正式復出。

他們說,她終於撥雲見日,真相大白。

陳非晚立起的無堅不摧的外殼徹底崩塌,她形象全無,倒在沙發裏放聲痛哭。

夏藤呆滯地坐在床上,不知道自己期盼這一天多久了,可是真的等來這一天,她卻覺得自己麻木了。

不想哭,不感動,也不輕松。

真相大白了嗎?

穆含廷死亡,一些人悲傷,一些人冷眼,一些人狂喜,一些人看到利用價值,妄圖抽幹她最後一滴血。

這不是抗爭來的成功,這是鮮血淋漓的失敗。

她沒有看到光照進來,反而撥開雲霧,所見仍是無邊的黑夜。

幽深得令人發寒。

*

蘇池接到祁正的電話,有點兒稀奇,“怎麽了?你還知道給我打電話呢?我以為每次見你都得是你又給我闖了什麽禍出來。”

祁正一點兒鋪墊都沒有,“姨,我過去陪你過年吧。”

什麽人說什麽話,又是乖乖叫聲“姨”,又是嘴裏冒出“陪你”這種溫情的字眼,可信度基本為零。

“陪我過年?”蘇池手頭工作一放,“你放寒假了嗎?”

“早放了,無聊死了。”

“你是看我孤家寡人的可憐想來陪陪呢。”蘇池坐在椅子上轉圈,語速緩慢地問:“還是打別的心思?”

祁正那頭不說話。

蘇池就知道,想笑又可氣,“我聽說那姑娘這兩天剛洗清冤屈,你這就坐不住了?人家是明星,你來了也見不到。”

“我想見就能見。”

“你怎麽知道人家沒忘了你?”

“她敢。”

蘇池一吸氣,“你個臭小子,隨了誰這麽狂?你當這是昭縣?”

“算了,我跟你說不通。”

“你給我等等!算了什麽算了,我不答應你就準備自己過來,是吧?”

祁正懶得浪費時間,“掛了。”

“……”祁正這個說一不二不留余地的性子,真的不知道隨誰。

蘇池嘆了一聲氣,“行了,我給你訂票,就當出來玩一趟,好好過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