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這個時代,還能夠經常贊美和欣賞的人,一定是最具備內心安全感的人。水深火熱的人,正在忙於各種指尖上的批判。——《半山文集》

“別想這些了,你這人就是太容易把事兒往心裏擱了,誰還沒點黑料了?你和我交朋友就挺黑。”

夏藤知道丁遙在寬她心,她的事,如果只是簡簡單單“黑料”二字來形容,遠不用淪落到“逃避”這個地步。

“不說這了,你老家那地兒叫什麽?離上海遠麽?抽空我去看你一趟。”

夏藤拿著電話走到陽台,報了位置。

估計是查了會地圖,丁遙忍不住爆粗:“這他媽什麽破地方?原始部落?”

“……”

夏藤笑了一聲,“沒那麽誇張。”

丁遙:“你至於讓自己這麽可憐麽?”

夏藤說:“我覺得還好啊。”

“算了,這地方確實放心,沒人認識你。”丁遙關掉地圖和網頁,道:“學校怎麽樣?有樓嗎?不會是露天的吧?地上支塊黑板上課的那種?”

“……”夏藤扶腦袋:“有樓,挺好的。”

“學生怎麽樣?”

丁遙這一問,夏藤心裏一緊,不自覺的打了下結:“也,還好。”

她不知道怎麽形容。

丁遙顯然對她這地方沒多大興趣,換平時肯定會問句有沒有帥哥,然而今天沒有,夏藤也就沒提。

她的異性緣向來很好,喜歡她的男生在學校時就有,進入演藝圈更多。

遇見的這麽多人裏,也就只有祁正不拿她當回事。

每次她以為和祁正的關系已經夠僵的時候,往往還能更僵。

比如今天,她沒控制住,最後扇了他一巴掌。

……

夏藤在強行忘記,逼著自己忘記那些讓她頭疼的事,因為解決不了,越想越煩躁,不如忘了。

她盡量讓自己不去回想和祁正有關的事,就像她在盡量忘記那些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不聽,不看,不想,好像就可以當事情沒發生過,久而久之,人麻木了,就沒什麽感覺了。

打火機的聲音又響起來,打斷她的胡思亂想,丁遙重新點上一根,問:“沒跟許潮生聯系?”

這名字足夠讓她愣一陣兒,過了大概半分鐘,夏藤道:“沒。”

說完就覺得不對勁,她皺起眉:“你……”

丁遙:“他想知道你近況,不過你放心,他不來求我,我不會告訴他你在哪兒。”

果然。

如果說祁正是不拿她當回事兒的,許潮生就是完全相反的他。

他和丁遙家裏是世交,他們那個圈子裏滿是俗鄙無聊的富二代,成天除了亂揮霍就是瞎樂呵。所以他倆雖然互相嫌棄,但又對彼此格外惺惺相惜。

丁遙幫他套話,情理之中。她和許潮生都是有分寸的人,知道了也不會給她帶來麻煩。

只是這些人名再次出現,總讓她產生一種時間錯亂的感覺,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她還是曾經在城市裏疲於生活的夏藤。

那個夏藤每天上課,拍戲,趕通告,擠十厘米高跟鞋,迎著閃瞎人的閃光燈不眨眼,日夜顛倒,睡兩小時就得醒,為了一個鏡頭在零下的天氣裏泡海水裏,為了保持身材吃東西只嚼不咽……她像個不會停的陀螺,一直轉轉轉,偶爾關機背著經紀人和陳非晚偷偷去找丁遙喝酒,或者被許潮生諷刺三線的人忙的像一線,都是她一天裏最輕松的時刻。

會懷念那種日子嗎?和現在天差地別,雖然累,但充滿了榮耀,一路踩著鮮花。可是回想起來,那個鏡頭前的女孩卻像個陌生人,是另一個也叫“夏藤”的人而已。

那麽多畫面裏,她竟然找不到她自己。

……

晚上斷斷續續和丁遙聊了很多,最後怎麽睡著的也不知道,醒來時手機就在耳邊放著,但被子蓋在身上,房間的燈也關了。

看樣子沈蘩來過。

夏藤坐起來就感覺到空氣裏的潮濕,拉開窗簾一看,外面果然在下雨。

北方這麽多雨似乎很少見,陰沉沉的天,世界的顏色都淡了一個度。

人確實需要定期清理掉心裏的垃圾,昨天那個電話讓她輕松不少,哪怕什麽都沒改變,但至少,有了接受新事物的地方。

來昭縣一星期了,她把要買的東西整理出一個備忘錄,準備趁著周末上街轉轉。

收拾好下樓,屋內沒人,她在玄關處撐開傘,走出去,發現外邊的花花草草上蓋了一層透明的塑料膜,上面兜著大大小小的雨珠。

院子裏,沈蘩正給另一片綠植蓋塑料膜,夏藤過去幫忙。

沈蘩看她來,“要出去?下這麽大雨。”

夏藤邊扯開塑料膜邊點頭,“我看過天氣預報,等會兒雨就停了。”

“穿這麽少不冷啊?看你兩條小細腿凍得白花花的。”

夏藤低頭,她今天穿了一條黑裙,裙子到膝蓋上面一點,配的一雙黑馬丁靴,她腿白,是看起來光禿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