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風聲

無盡的荒漠,楚天一步步艱難行走,汗水滴落滾燙沙子上,升騰起道道白氣。

感覺上,已在此間行走了數日,明白了種種難處。

火球般的烈陽永懸頭頂,從未偏移過天空中央半點,此地沒有水源,心神也無法進入容戒,水分得不到補充,楚天被曬得皮膚幹裂,卻不顯絲毫焦黃,白皙如故,十分詭異,傷口中鮮血流出。

自來到荒漠之中,靈念只能用作探測,無法治療傷勢了,當然,即便可以,他也不會將之浪費在這種地方,如若精神耗盡,在此漫步必死無疑。

晝日不斷的烘烤下,腳下黃沙熱得可怕,行走此間,步步都似踩在烙鐵上面,雙腳起了無數燙泡,如此高溫,鞋襪應該早損壞了才是,奇怪的是並沒有,好端端穿在腳上。

因為,每一腳落下,沙子都會像幽靈般穿過鞋襪,直接印在腳底板上,後來全部都是燙泡,許多砂礫菱角分明,印在上面,燙泡破開,膿水流出,苦不堪言。

燙泡破了又開,時間點滴流逝,走過的路途越來越長。

沙漠上行進,熱風陣陣,吹刮在人身上,體內本就匱乏的水分,更加稀少了,席卷地面,揚起沙子劈頭蓋臉打來,由於不便催動元氣,身體上落得一身的傷勢。

這片宛如煉獄的天地間,時間並不真實,這點不難發覺。如若一切如常,斷了這麽長時間的水,即便楚天修為不俗,也斷無活命的道理。

唯有凝丹境強者,方能依靠內丹,將體內元氣轉化為必備養分,脫離飲食供給,也能長期存活,在此之前,哪怕是化罡境,也只能依仗體能旺盛,較普通人耐力強上些許,卻也沒有本質的詫異。楚天現在更不行。

感覺並不真實,現實究竟過了多久,無從得知。再怎麽饑渴,只要能忍住,也不會因此喪命。唯能得出一點,那就是灼熱的體驗絕無虛假,也就是說,無論現實過了多久,精神上都確切地承受數日的折磨。

楚天低著頭,汗出如雨,衣襟盡濕,卻堅定不移的前行。他停了下來,擡頭目視前方,沙丘高低不平,錯落分布,四周空蕩蕩的瞧不見人影,至於古鋒,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能見到個人也好啊。”楚天快速喘息幾口,擡手抹汗,心裏暗想。

這個時候,哪怕是敵人,能見到一兩個,只要不發難,想來也是好的,起碼讓他減少一些孤獨感。

無邊無際荒漠中走了這麽長時間,除了肉體上的折磨外,對精神也是種很大的考驗,在這裏走得久了,能見到人,也是種心理慰藉,能排遣不少負面情緒。

稍息片刻,楚天調整好狀態,竭力將心中升起的荒涼感驅趕出去,目光重新堅定起來,打點精神,繼續前進。

楚天心裏偶爾會想,這片荒漠,廣袤無垠,就這麽走著,不知何時是個頭,不過,就算想起,也是短短一瞬,很快就拋開無益的雜念,砥礪前行。

最酷暑的時候,鋼煉般的意志,都是模糊起來。有句話來自遙遠的過去,不時響徹在耳畔。

“小楚天,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吧。”

旋即,桀桀的怪笑聲不知從何處傳出,耳膜隱隱刺痛,內心的荒涼,脆弱如琉璃,被毫不留情地震壞,道道裂紋浮現,支離破碎成美麗的花紋。

一個個腳印落下,時間如風流逝,漸漸的,楚天神智變得模糊,汗流浹背,嘴唇幹枯,目視前方,本能般地邁動腳步,機械而枯燥地走過一段又一段路程。

行屍走肉也似,在荒漠上晃蕩了許久,楚天擡起頭來,眼睛竟已適應了烈陽的照耀,不用再眯起,渙散目光稍稍凝聚,心神短暫回歸,嘴唇上有凝結的血痂,微微蠕動,喃喃自語地說些什麽,聲音模糊到聽不清楚,看口型,似乎是:“過了多久了?”

皺著眉頭思索良久,終究沒想出來,長出了口氣,自嘲一笑,搖了搖頭,邁開腳步,繼續前走,在盈目金色和欲沸高溫中,神智復又恍惚,跫音聲聲響起,似乎遣散著這片天地間的荒蕪和寂寞。

如若心神清明,楚天便可知曉,他來到此間,已有大半個月了。

除了日常之外,其間也有數次颶風,幾百丈高,接天連地,蔚為壯觀,聲勢駭人,卷起黃沙,暴襲而來。

如此風勢,要是沒有堅韌意志,無須身臨其境,只要遠遠地張望一眼,就會徹底地喪失鬥志。

初次看到時,楚天拼命挪動步子,慌忙地躲著,雖然倉皇,卻依舊沒有放棄生還的希望。颶風仿佛看出這一點,由人操控似的,速度看似迅疾到不可趨避,實際上,恰巧被他蹣跚、笨拙的躲過。

只是路過身畔時,卷起黃沙突襲臉上,像是童心未泯,玩性大發,惡作劇得逞,旋轉間嗚嗚不止,仿佛桀桀的怪笑聲,陰森森的,宛如夜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