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蘇玉婉在中刀的那一刻震驚地望向白衣少年, 她張了張嘴,但還不及發出任何聲音,下一刻少年便利落地拔出刀。

如泰山驟然崩塌, 蘇玉婉閉了眼,人後栽落於地的時候, 有淚水從她眼角流下。

“娘——”

崔柳慘烈地驚呼一聲, 音量似要穿破天。

白衣少年嘴角笑意不減,隨手就丟了刀。他指尖沾了些許鮮血,與其白皙的手指形成鮮明的對比。隨從追風恭敬地奉上白錦帕,那帕子的一角繡著一朵異常精致的荷花。

少年拭掉指尖的血,便丟了帕子。

染血的荷花錦帕落地蒙塵, 隨風向著路後方滾動。

崔柳抱住蘇玉婉哭嚎了兩聲, 聲音漸小,因為她感覺有一道很陰冷地目光正逼仄盯著自己。

崔柳緩緩擡頭看向白衣少年。

少年的目光看起來又沒那麽陰冷的感覺,他甚至在發現她目光的時候,扯起嘴角對她笑了一下。可是崔柳還是覺得她好可怕, 不禁渾身打起了寒顫。

崔柳扭頭看向紅衣,她一直都在老實地伏地跪著,萬般謙恭的模樣。哪怕剛才她母親被白衣少年殺死了,她從始至終她沒擡頭,更沒有吭一聲。

崔柳再傻,也知道自己的感覺沒錯, 這白衣少年就是非常可怕。她母親那麽厲害的人物,是地臧閣閣主, 掌握著那麽人的生死,結果只在那一瞬間,竟如螻蟻般死在白衣年少年的面前。

崔柳呆呆傻傻地看著已經氣絕的蘇玉婉, 眼淚一顆接著一顆往下掉。事情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她本該是博陵崔家的貴女,本該被嬌養在深閨,本該只擺弄些女紅和琴棋書畫。這轉頭,她竟成了江湖亡命之徒,唯一可以依靠的母親竟就這麽死了……

崔柳越想越委屈,禁不住痛哭起來。她松開抱著蘇玉婉的手,急忙忙爬到白衣少年的跟前,連連跟他磕頭求饒,表示她願當牛做馬,做伺候他的婢女,做什麽都可以,只求能饒她一命。

“做什麽都可以?”白衣少年重復其中一句。

“對對對,什麽都可以,只求少主給我一個機會。”崔柳哭求道。

白衣少年微微彎了下腰,認真打量起崔柳的臉,他眼睛裏隨即閃出光彩,好像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崔柳哆哆嗦嗦地垂眸,畢恭畢敬地發誓道:“妾以後願意好好伺候少主!”

“又醜又蠢,連伺候我養的狗都不配。”

“既然‘做什麽都可以’,那就去死吧。”

白衣少年抽出別在腰間的玉扇,挺拔身姿,瀟灑地扇動著扇子,卻說著要人命的惡言。

崔柳如晴遭了天霹靂,慌忙磕頭:“不!少主,我求求你,求你不要殺我!”

“放心,我不會殺你 。”白衣少年語氣肯定。

崔柳正要松口氣的時候——

“我這雙手便是染血也只能染美人的血,你還不配。”

他旋即騎上紅棗駿馬,連看都不願多看崔柳一眼。

馬蹄聲起,白衣少年背影綽綽,很快就消失在路的盡頭。

崔柳已經被白衣少年臨走前留下的話,嚇得絕望,渾身哆嗦。她望向沒有跟著白衣少年一起離開的隨從追風,這個人相貌白凈清秀,看起來明明是副斯文相,但他那雙眼好嚇人。崔柳自問不是那種眼光精準的人,但她能感覺到這人眼中有對自己嗜血的殺意。

崔柳嚇得連連蹬腿往後退,趕緊爬起轉身就跑。

追風當即一個箭步向前,便揪住了崔柳的後衣領。

“別殺我,別殺我,我已經中毒了,我馬上就會死了,求你讓我多活兒一會兒,先把我娘葬了!”崔柳慌張地哭求道,她與其被這些人弄死,倒不如去求崔桃。她若好好去求崔桃,況且她還有一位同母大哥會為她求情,說不定會給她解藥,只要她能從這個人手中逃脫出去。

追風揪著崔柳往後拖,隨即撿起地上那把剛剛被丟掉的匕首,然後強逼著崔柳將匕首握在手裏。

崔柳不明白這是何意,哆哆嗦嗦地拿著匕首,不解地看向追風。當追風握住了她執刀的手,反將刀扭轉了方向,對準了自己的時候,崔柳方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崔柳嚇得直搖頭,哭著喊不要。她好後悔,她當初為什麽要認母,為什麽要喜歡上呂二郎,為什麽要在三年前耍手段陷害崔桃、為什麽三年後還非要置崔桃於死地而暴露了自己……這麽多選擇,哪怕任何一個不去做,她都不至於會有今天。

她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崔柳哭著竭力反抗著,想掙紮逃脫,奈何她的手腕被對方緊緊地扣住,她不管怎麽反抗都沒用,刀尖依舊還是一點點地在逼近她的胸口。

“不!不!啊——”

劇痛在胸口處蔓延,湮滅了她身體裏所有的生機,眼中的光亮漸漸褪去……

崔柳最終倒在了蘇玉婉身邊,在死前的最後一刻,她同蘇玉婉一樣眼角滑落著淚,她不甘心地張著嘴,想問為什麽?為什麽非要殺她?為什麽要她這樣死?為什麽她會落得這樣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