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4/6頁)

這些話若換做平常情況來說,趙禎或許會三思其話的正確與否,哪怕是生怒,也會給崔桃解釋的機會。但在他看了虞縣君所留書信之後,他再聽到弦舞的這些話,憤怒便無法遏制了。

崔桃了解,以虞縣君的文采,信上之言必然字字泣血,極具說服力,這一點從她可以說服曲太醫的能耐就可以看出來。更不要說趙禎對虞縣君有較深的男女感情,本來就在為她的死而感到傷心內疚。

崔桃知道趙禎不可能一字一句去公布信的內容,只問他:“可否因這封信,令官家產生了‘窩囊’的想法?讀完這封信後,官家是否對太後更有怨言了?”

崔桃用怨言來形容不過是出於禮貌,準確的說是憤怒和憎恨。

趙禎又是一驚,隨即整個人才仿佛從夢中徹底清醒過來。

“信很長,說她有一次在被太後刁難之後,預感自己可能有朝一日會遇意外,便先留一封信把心裏話說與我。”

趙禎看向崔桃,眼睛裏有失望之色,也有對崔桃的歉意,他這樣解釋就是為了在向崔桃道明,他為何之前會那般對她撒火。

“她信中所言句句癡心赤誠,皆為我著想,知我心裏苦,也期望我會更好,我因此便更加內疚後悔。”

崔桃表示理解,共情了,便很容易有認同感,於是就潛移默化地認同了虞縣君信中所暗宣揚的精神和觀點。隨後再加上弦舞的告狀,好脾氣的趙禎便也有了無法遏制的憤怒,想要站起來對抗太後了。而對抗太後的第一個舉措,就是收拾她。

其實在弦舞告狀之時,趙禎還想到了崔桃昨日令他調查虞縣君性格缺陷的事兒來,才會更加認定了崔桃有問題。

“不看信的內容為何,只看留信此舉,也是符合自盡的情況之一。”崔桃請趙禎傳召曲太醫,令其坦述他所知的情況。

趙禎在聽曲太醫敘述他被虞縣君遊說的情形時,眉頭緊蹙,發覺到自己和曲太醫情況類似了,果然虞縣君很會說服人。

“她身患重疾,本就命不久矣,加之她原本就與太後不對付,昨日受太後的折辱之後,她忍無可忍。向來心氣兒高的她,便在賭氣之下,生出了以死復仇、挑撥官家與太後母子關系的想法,且付諸執行了。”崔桃簡單總結前因後果。

“這弦樂、歌、舞、畫四人,竟也有膽量配合她?”宋禦史驚訝問。

“蝦找蝦,蟹找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崔桃用一句俗語一句雅話,解釋了宋禦史的疑問。

宋禦史明明品級高過崔桃,此刻卻不禁拱手作揖,敬謝崔桃的解釋。

“確實如此,她既有說服官家、曲太醫之才,說服這些宮女想來不難。”

當然前提是,這些宮女都如崔桃所言的那般,與虞縣君在某些觀點上看法一致,皆為蝦或皆為蟹。哪怕不是蝦蟹,在與虞縣君日久的相處中,也在虞縣君的影響下變成蝦蟹了。

這時,弦樂、弦歌、弦舞和弦畫被帶入了垂拱殿。

趙禎淩厲的目光掃過四人,最終停留在弦舞身上,斥她們四人道出實情,為何要撒謊欺君。

四人都感受到氛圍不對,但弦舞還是伏地哭泣,表示她沒有撒謊。

“虞縣君對你有恩,為了你跟羅都都知大吵了一架。所以你的決心最堅決,四人中便選你來給官家送信,並且誣告我。”崔桃質問道,“為何誣告?可是見我查到了虞縣君暴瘦的情況,去了太醫院,你怕我會揭發出虞縣君的自盡真相,令虞縣君的死變得毫無意義了,便先下手為強?”

弦舞聽到崔桃的質問後,臉色慌亂起來。弦樂、弦歌和弦畫三人也都慌張不已,表情破綻百出。

宋禦史等人看得明明白白,料準了這事兒的確都符合崔桃的推敲和斷定了。

四人還猶豫不肯認。看來她們確系如之前對崔桃所言的那樣,做好了舍命的準備。想來虞縣君的慷慨赴死,給了她們極大的影響和表率作用。精神領袖一旦主導了她們的思想,便可以令信仰者為之其赴湯蹈火。

趙禎再度斥責,指出了她們撒謊之處,卻沒想到換來的竟是拼死狡辯。

相較於初時的震驚,四人現在的狀態恢復了不少。

“是婢子的錯,婢子當時太驚訝了,沒注意到地上有沒有水,因為裝茶的大碗就摔在地上……婢子腦子都亂了。”

“婢子其實查看過虞縣君的臉,掀開頭發後嚇了一跳,就松開了,才匆匆跑走。”

崔桃不禁點了點頭,指著剛才說話的弦畫評價道:“這個解釋好!”

趙禎:“……”

宋禦史等人:“……”

“虞縣君身子一直很好,婢子們貼身伺候著虞縣君,豈會不知?她節制瘦身,不知受了多少辛苦,曲太醫怎能不顧是非曲直瞎說?說不定他是受了什麽人的要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