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為夫

步長悠頭次進琮安宮, 雖然知道它比桐葉宮莊重,但真進到裏頭, 還是被它震驚。

四方的宮殿像棋盤一樣規整, 宮墻幾乎高到雲裏。甬道怎麽都看不到盡頭,在裏頭走路的宮人,連表情都一模一樣。擡頭看天, 只能看到窄窄的一線。宮門的守衛都輕聲細語, 生怕驚動了什麽鳥雀似的......

這一切的一切,形成了一種壓抑氛圍,讓人大氣不敢出。

步長悠想, 怪不得裴蓁不想回來,要是她, 她也不想。

到了紫明殿,兩人上了台階, 到廊檐下, 步長悠赫然發現相城也在。他一身緋色麒麟服,正立在殿門外。

步長悠沒見過他正兒八經的樣子,頭一回瞧, 還挺新鮮。他也看到了她,臉上露出一個要笑不笑的小表情。

楊步亭上前來,裴炎同他寒暄,步長悠也跟著寒暄。寒暄過後,楊步亭進殿通傳,很快就出來了, 請他倆進去。

鄢王正在堆積如山的寶案後批章奏,見人進來,就將章奏擱到了一邊。

裴炎和步長悠行了禮,鄢王叫了起,先簡單的了解了一下經過,知道順利,誇了裴炎兩句,說差事辦的不錯,就讓他退下了。

裴炎退下後,鄢王把目光移到步長悠身上,淡淡道:“上次你母親走得突然,也沒顧得上你,如今你到佛寺也快一年了,怎麽樣,修出什麽心得來了嗎?”

步長悠復又跪下,道:“佛法高深,長悠生性愚鈍,修行一年,只能算作剛入門,不過幸賴住持不棄,肯耐心指點,才稍有進益。沒曾想母親猝然離世,長悠傷心不已,然而也有所悟,人生在世,不過生死兩件,其他皆是浮雲,實不必太過執著。只不過長悠年紀尚小,看透容易,做起來難。長悠至今仍噩夢連連,時常想到母親從樹上跌下,滿臉是血。長悠時常在想,倘若長悠安分守己,沒有做出不堪的糊塗事,那就能長伴母親左右,或許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了。長悠自責不已,悔之晚矣,願繼續修行,為母親祈福,以彌補自己的過失。”

鄢王點點頭:“你有這份孝心,寡人很欣慰,不過你母親的事是意外,你不必求全責備,把什麽都攬自己身上。至於修行,只要心中有佛,處處都是道場,不一定非要在佛寺。你正值青春年華,正經事還是嫁人。你嫁了人,寡人也算對你母親有交代。等孝期結束後,你的婚事得重新議一下了。”

步長悠本來還想再爭取一下清修的事,可想到中尉的話,又覺得自己的婚事是勢在必行,多說無益。且她和鄢王雖為父女,可此生才第三次見面,並沒感情。跟鄢王有感情的母親又不在,他倆之間連個緩沖都沒有,還是不要輕易違逆他,遂恭順的說了句是。

鄢王點點頭,道:“行了,你先退下吧。”

步長悠起身退行出去。

裴炎還在外頭,見她出來,迎了上來。

步長悠下階時,回頭瞧了一眼那個額上一塊朱砂的小青年。他站在那裏,像壓根沒動過似的。步長悠突然覺得辛酸。一個畫畫的人為什麽要站在這裏受罪,還不如去街頭賣字畫呢。

裴炎瞧她眼圈紅了,停下來問:“公主怎麽了?”

她搖搖頭,說沒事。

到紫明殿外,紫蘇見他倆出來,忙迎上來,問:“公主,裴大人,王上怎麽說?”

步長悠搖搖頭:“沒說什麽,只說等孝期結束之後,要重新議一下我的婚事。”

“議親?”紫蘇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裴炎,“是重新議一門,還是?”

步長悠道:“就是不知怎麽議,才苦惱。”

裴炎道:“公主,天色將晚,咱們還是快些出宮吧。”

裴炎將她送到洋槐街,步長悠下了馬車,請他進去喝茶。

他說時候不早了,就不進去了。

步長悠站在馬車旁同道別,轉身走的時候,裴炎卻又叫住了她。

步長悠問:“怎麽了?”

他想了想,還是道:“倘若太子真的認定夫人是他的生母,為了彌補生前未能盡孝的愧疚,一定對公主有求必應。倘若公主透露一點自己的想法給太子,他一定會竭盡全力替公主周旋。”

步長悠被他這麽一提醒,倒覺得是個辦法,她問:“可我不能主動去找他吧?”

裴炎道:“若是太子知道公主回城的消息,必定回來找的,早晚的事情,公主靜心等候就是了。”

步長悠見他如此肯定,就信了,道:“多謝裴大人指點。”

他道:“不謝。”說著撩開車簾,鉆進車廂中。

紫蘇看著馬車遠去,忍不住嘆氣:“裴大人真好。”

步長悠見她似乎遺憾,就道:“怎麽,你喜歡他,你要是喜歡他,我就把你送給他好了?”

紫蘇忙否認:“誰喜歡他了?再說,我若真喜歡他,也是替公主。這樣的人太好,哪裏是我們消受的起的,公主可別開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