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少年

李瑋進來看到滿身是血的相城嚇了一跳。

步長悠叫他趕緊去請大夫。

大夫看了看傷, 說沒傷到要害,給他處理傷口時, 見他身上本就有繃帶, 就給驗了一下背上的舊傷,好在那傷已經好了五、六成了,倒沒什麽影響。

大夫走後, 李瑋看著坐在床邊瞧著相城的步長悠, 嘆了口氣,緩緩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我們公子平時是很愛惜自己的,最近卻頻頻叫自己受傷。就拿上次給裴美人擋刀的事情來說吧, 以公子的身手,其實是可以避開的, 愣是叫人砍到了。得虧刀上沒毒, 否則就一命嗚呼了。”頓了頓,“小人不知道他跟公主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他肯定做了特別對不起公主的事。小人跟他一塊長大, 不能說十分了解他但也了解七、八分,他一定知道自己對不起公主,所以用這種方式懲罰自己。包括寒食散,公子就大小姐出嫁後吃過幾次,因為大小姐是府裏唯一對他好的人,她走了, 他很傷心。不過很快就戒了,再沒碰過沒想到如今又吃上了。這樣還不夠,今天要當著公主的面巴巴捅自己一刀。小人覺得什麽樣的錯,這樣的懲罰也夠了。不過說到底小人是外人,原不原諒是公主的事。只不過如果公主要是鐵了心不打算原諒他,也的的確確不喜歡他,就明明白白告訴他,叫他別存希望。要是只是想罰一罰他,叫他長長記性,就給他透個風吧,叫他好知道怎麽往上使勁。”

這是一番聲情並茂的肺腑之言,步長悠想,他平時對下人一定很好,所以人家才這麽巴心巴肺。步長悠沒吭聲。

李瑋續道:“我們公子沒親娘。親爹成日忙,有時半個月都見不著一面。長公主和大公子、二公子這幾年對他不錯,可暗地裏也防著。只有姐姐真心實意,可嫁人了。心裏頭苦著呢,也沒地方說。小人聽公子說,公主原先跟離宮裏頭住著,相當於沒有爹,也沒有兄弟姐妹,就覺得公主能理解這種苦,就請公主多疼疼他吧。”說著彎腰作揖,出去了。

是啊,她知道的。雖然他只是淺淺的提過兩句家事,可她能想象到。他母親死了,他父親將他帶了回去。步長悠不曉得丞相在做這個決定時出於什麽樣的心理?可能是覺得他的妻子並不會對孩子下手,可能是覺得自=初~雪~獨~家~整~理=己有能力護住孩子,也可能是覺得這孩子太聰明,他不想浪費這樣的天資,也不忍他孤苦無依。可後來他在官場一路高升,成為丞相。丞相輔佐國君統率百官,他到底能抽出多少時間看看自己的兒子?甚至後來有一天那孩子從馬上摔下來,把從前的聰慧全都摔沒了,孩子不說真正的原因,只說自己不小心,他就真的一點都沒察覺麽?他或許察覺了,只是不能計較。因為他妻子是國君的姐姐,也因為他對結發妻子有愧疚,總之要委屈小兒子。小兒子沒娘疼,爹不能疼,靠著姐姐續了命,慧極則傷,很可憐的。可他也沒渾渾噩噩起來,而是憑著自己的聰慧,找到了跟哥哥們不沖突的事幹,那就是畫畫。他在生存的地方被擠壓的只剩一點點的情況下,開出了自己的花,碩大而肥美。

他其實很好,難得的好。對她也挺好。這輩子除了兩個母親,沒有誰這麽對她好過。唯一不好的就是不穩定,不可控。可不見得她就是穩定的,可控的。

步長悠站起來,叫上青檀和紫蘇,仨人一塊出了房間。

李瑋見她出來,趕緊上來問:“公主要走?”

步長悠點點頭:“我留在這裏也沒什麽用,麻煩你多費心照料。”

李瑋有點不高興,他覺得她怎麽著也不該在這時候走,皺眉道:“公主什麽意思?”

步長悠道:“讓他好好養著吧,把身體養好再說,至於我的意思……他知道的。”

李瑋聽她的語氣很輕松很自然,好像公子還有機會的樣子,他松了一口氣,喜笑顏開道:“好嘞,公主慢走。”

回到洋槐街,快到家門口時,紫蘇瞧見府門口的槐樹下停了一輛馬車,馬車旁還有人。那倆人見她們的馬車越走越近,都站了起來,其中一個甚至還跑了過來。

紫蘇有些納悶,跑過來的這個人怎麽如此像流雲?紫蘇減緩馬速,那人越走越近,她發現還真是流雲。

不過這會兒距離家門口就十幾步的路程,紫蘇朝流雲指了指,流雲就跟著馬車一路又返回了門口。

馬車停穩,青檀從馬車裏鉆出來,瞧見流雲,一臉驚喜:“嘿,流雲,你怎麽出來了?”

步長悠聽到之後,立馬從車廂裏鉆了出來。

流雲哭著喊了一句公主。

步長悠笑:“每次都哭,你都多大的人了,也不怕人笑話。”

流雲撲上來抱住她,痛哭起來,像受了什麽極大委屈,步長悠覺得有些不對勁,她將流雲推開一點,問:“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