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肉羹

跟相城一塊, 步長悠老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他是小孩子, 自己也被他變成小孩子。她覺得不太好, 她母親花了那麽多年要她變得不像小孩子,她怎麽能允許自己變回去,那樣母親不是白費功夫了?且她的確已經過了做小孩子的年紀, 她不大享受成為小孩子的感覺。可有時看他像小孩子, 並沒什麽問題,因為他做小孩不耽誤他做大人,他能來回切換, 只是她不能,她只能或者只會做大人。

相城見她發呆, 問她想什麽。

她回過神來,摸摸他臉頰, 道:“你真可愛。”

他笑得很開心:“公主嘴這麽甜, 想勾引臣幹壞事?”

她移到他腿上,單手吊著他的頸,另一只手扶著他的肩, 道:“想。”

以為他又要說她發|浪,不過這次他沒笑她,而是一手托著她的背,一手來摸她的肩,問:“還疼嗎?”

她將下巴擱在他肩上:“好多了。”

稍微晚些,相城將她抱回去, 並膩膩歪歪的問能不能一起睡。

步長悠不習慣身邊有人,不願意。

他糾糾纏纏許久,步長悠被鬧得沒法子,只好讓青檀抱了被衾鋪到窗下的榻上,叫他到那裏睡。

相城見公主鐵石心腸不為所動,十分喪氣的到榻上去了。

到榻上後,也不吭聲。

他不說話,房間就靜了下來。

步長悠本想忽略他的賭氣不說話,可是發現睡不著,就沒話找話:“鄢王他......是個好相處的人麽?”

相城本來也不想搭理,可想了想,覺得這是正經問題,不忍讓她落空,就正兒八經的回答道:“不能說好不好相處,畢竟伴君如伴虎,不過如果他不掌權的話,應該是個寬厚的人。”

步長悠打破了沉默,目的達到了,就點點頭,不再說話,翻身睡了。

相城還等著她繼續問,等著跟她深入交流,結果發現沒人吭聲,他覺得自己被耍了,氣沖沖的從榻上起來,到她床上躺下去。

步長悠在快睡著時,感覺身邊躺下來一個人,但她困了,不想與他大動幹戈,往裏挪了挪,給他騰地。

他的手臂從她頸下穿過,將她攬到懷裏,步長悠模糊的想,不跟他計較,醒了再說,就找了一個稍微舒服點的姿勢,睡過去了。

朦朦朧朧中,她聽到他說,鄢王要去灞上圍獵,他要隨駕去,得半個多月不能來找她,問她會不會想他。

步長悠次日醒來,他已經走了,她努力去想自己到底答了什麽,可是想不起來。

他走後,步長悠開始並沒覺出什麽不同,直到有天紫蘇無意間說: “人在的時候沒覺出多了什麽,可人一不在,立刻就覺出少了什麽,真奇怪。”

步長悠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這幾天她一直覺得缺了什麽,她本以為是有什麽用慣的東西忘了從城裏帶出來,只是一時想不起,現在紫蘇一句點醒夢中人,原來是他的緣故。

不知為什麽,發現這個時,步長悠有一絲驚慌,還有一絲羞恥,覺得像是什麽見不得人的心事。為了消掉自己的不安,她就拿了一本佛經,抄起了經文。

經文抄累了,就出去轉悠轉悠,轉累了回書房畫一回畫。

步長悠在丹青上很有進取心,因為相城在前頭壓著。別的什麽棋琴,不如他就算了,丹青不能算。

步長悠覺得自己此前一直困在桐葉宮,沒有老師教導,沒有同好切磋交流,連臨摹的畫大多都是贗品。而他有老師,有同好,還收藏了那麽多名家名跡......等於她沒有的,他全都有,她不如他,很正常。不過現在好了,她出來了,一切限制就沒了,她會比他好的。

而且確實,步長悠覺得自己外出經歷了這一遭,見了世面,像被打通了什麽任督二脈,一下豁然開朗起來,畫起畫來比早前流暢了許多。一副七段的《琮安遇匪圖》,只畫了五日,就成了。

畫完後,步長悠由青檀和紫蘇陪著進城,到了百全街,想找一家畫齋裱一下,但裱畫是細致活,又要手藝,倘若不是熟人,很難放心交給誰。

紫蘇想起薛川穹有家鋪子在百全街,必對百全街極為熟悉,可以問問他有沒有認識什麽值得托付的人選,於是仨人就去了薛川穹的鋪子。

薛川穹的鋪子全名叫“薛家上色沉檀香鋪”,主賣沉香和檀香,她們仨還沒到鋪子,就遠遠看見薛川穹手裏托著什麽正在鋪子門口跟人比劃,等她們走近一些,薛川穹看見了,趕緊招呼店裏的夥計出來,把手裏的木盒子給他,讓他接著跟顧客講,自己則喜滋滋的迎了上來。

不過因紫蘇和青檀始終沒跟薛川穹介紹步長悠的身份,相城也沒說,大家都避諱著,他也不好問。身份不明顯,他不敢造次,打個招呼都怕沖撞了她,但裝作視而不見又太沒禮,所以薛川穹每每見步長悠就頷首,步長悠則回以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