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祭祀

方禹跑近,裂著嘴挺不好意思地朝他爺笑了下,打開油紙包:“沒人欺負我。是村裏宋家九房要收養山裏的小尼姑,怕她一個人光著頭顯得特殊被人嗤笑,就向村裏的孩子許諾,只要願意剃光頭就給吃的。爺爺你看,我領的是三只鹵鵪鶉,正好你一只,我一只,傅叔叔一只。”

傅瑞聞言從窩棚裏拖著腿出來,感嘆道:“這宋家九房倒是個心善疼孩子的。”

方遠山心疼地揉了揉孫子的小腦袋,調侃道:“以前別說給你剔光頭了,大夏天的理個小平頭都不願意,嫌難看……”

“哈哈,看來是我們小禹饞肉了”傅瑞在旁笑道:“你別說這鹵鵪鶉聞著確實香。”

被打趣,方禹靦腆地抿了抿嘴,捏了一只塞進爺爺嘴裏,舉了油紙伸到傅瑞面前,“傅叔叔。”

“這麽點肉得來不易,叔叔可不能跟你爭。”傅瑞擺擺手,“你吃吧,小孩子多吃點長得快。”

方遠山咬著被猛然塞到嘴裏的鵪鶉,瞪了熊孩子一眼,接了剩下的鵪鶉在手,跟著勸道:“別跟孩子倔著了,吃吧,一人一只,小禹都算好了。”

方禹將油紙又往前遞了遞。

“行!那我就不客氣了。”傅瑞捏了只,迫不及待地張嘴咬了一口,濃郁的肉香在唇齒間綻開,他享受地眯了眯眼,贊道:“用料足,鹵的到位,真香。”唯一的缺點就是放的時間有些長,不新鮮了。

方禹扯了根腿含在嘴裏,細細嚼著,想著昨天從山上擡下來的那些箱籠,心下對那即將下山的小尼姑充滿了好奇。

“哎,對了,方大叔,”傅瑞湊近方遠山小心問道:“宋家九房的老爺子是不是叫宋承運?”

將骨頭細細嚼碎咽下,方遠山點點頭,“好像是叫這名字。”農家人愛嘮嗑,東家長西家短的,別看他們剛來不久,卻也知道九房的一舉一動在村人眼裏都是新聞,有關他們家的事扯個人問上兩句,就能聽上一兩個小時不重樣。

所以名字什麽的真不是秘密,他也不介意回答。

“那同他一起呆在村裏的這個兒子,是不是叫宋啟海?”

方禹咽下嘴裏的肉,好奇地打量了番,這位剛來一周因腿傷還沒出過門進過村的男人,“傅叔叔認識他們?”

傅瑞瘸著腿將手裏的骨頭往遠處一丟,拿著帕子抹了把嘴,又細細地擦了擦手,“若名字都對上的話,那應該是認識的。”

“哦,”方禹的目光轉到他瘸著的腿上,“九房那位蔣阿姨好像是個醫生,既是認識的,要不要我偷偷地請了她來幫你看看腿?”

傅瑞唇邊的笑一僵,忙道:“不用了。咱這身份……還是別給他們添麻煩了。”

方禹懂事地點點頭,“那我明天去山腳,再幫你采些消腫的薊薊芽(小薊)回來。”

“真乖,”傅瑞探身摸了摸他的頭,“麻煩了。”

方禹身子一僵,強忍著頭上的觸感,咬牙低喃道:“給牛割草時順手就采了,談不上麻煩。”靠著山一些普遍的草藥很是不缺,薊薊芽更是遍地都是,只是葉片上帶了鋸齒,采時很容易紮到手。

等傅瑞回屋躺下,方禹沖到搭建的小廚房裏拿碗舀了水,跑到房側,一手往頭上澆,一手飛速地搓洗著,直搓得頭皮紅了才拿毛巾一抹,跟著爺爺去了後面牛棚鍘草。

老爺了拍了拍孫子的肩膀,低聲問道:“看著人可以啊,斯文有理,又溫文爾雅,怎麽就讓你這麽討厭了?”他孫子他知道自小感知能力比較強,對別人的善惡分得很清。

為此,他時常擔心,在孩子的眼裏世界太過於黑白分明。可人哪有那麽純粹,存活於世哪一個不要經歷人生七苦,享受生活給予的酸甜苦辣,也要背負人性中的貪婪與執念。

如此多變的生活經歷,也造就了人們復雜的人性,善良的人就真的沒做過一件錯事?殺人犯就沒有溫情的一面嗎?

“一股油膩的感覺,”頓了下,方禹又道:“喜歡不起來。”

方遠山回憶了下,傅瑞來後的一言一行,半晌輕嘆了口氣,“我們私下防備點,面上別露出來。”

方禹睨了他爺一眼,“這話你自個記在心裏吧,別一心軟……”

“嘖!”方遠山氣哼哼地瞪向孫子,“你能不能別在揭我的老底,老人家我都不要面子的嗎?”

知時務者為俊傑,為免他爺繼續嘮叨,方禹馬上哄道,“對不起,我錯了。”

“哼!算你小子識相。”

草垛在一個草搭的棚子下,午間太陽直照而下,沒有半點風,棚子裏又悶又熱。

爺孫倆一個壓鍘刀,一個送青草。

片刻,身上的衣服就被汗水浸得能擰出水來。

一個小時後,方遠山扶著鍘刀氣喘籲籲地捶了捶腰,沖孫子無力地擺了擺手,“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