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來,叫聲叔叔

這山林之中聰明如小狼的不少,然而腦容量小,思緒停頓的也占了一部分,如野兔、鵪鶉、蛇、鳥雀,齊齊聚在了山腳,只為了與得到福寶優待的宋軍業來一場偶遇,得他兩分賞識,也好從福寶那裏討點功德之光好早點投胎。

故而等宋啟海用罷飯,送了他爹回家,然後跟宋軍業一起,剛到放置雞鴨蛋和野雞野鴨的地方,便被蜂擁而上的動物包圍了。

山裏動物的詭異之處,縱然已做了心裏準備,可被一圈打頭的竹葉青昂頭盯著,宋軍業還是被嚇得腿腳發軟,瑟瑟發抖。

與宋軍業相比,宋啟海畢竟曾是戰場上經歷過生死考驗的人,其毅志力與接受度讓他很快地回過神,並仔細觀察了起來。

然後他就發現,這些天上飛的,地上走的、爬的,雖然個個望著他們眼神熱切,卻不含惡意。想到宋軍業講過的,福寶與動物們相處的情景,他試探性地對這些小家夥們開了口:“你們是想通過我們……”他的手指在自己和宋軍業身前來回點了下,於是他看到大部分的目光,順著自己的手指落在了宋軍業的身上,心中的猜測更確定了幾分,“你們是想通過他,求福寶辦事吧。”

除了與福寶對話,山裏的動物並不能聽懂他人的言語,小小的腦容量,讓他們對宋啟海好奇了那麽一下就丟開了,並不像宋啟海認為的,他們明白他動作間所表達的意思。

選定目標簇擁而上,他們擁著宋軍業順著石階山道,向慈心庵的方向竄了過去。宋啟海怕這些動物萬一暴動起來,傷了宋軍業和小福寶,忙不放心地跟上。

一覺醒來,雨已停,推開雕花的窗棱,窗外掛了輪七色的彩虹,深吸了口清冽的空氣,舒展的眉頭猛然已凝,她聞到了兩道熟悉的氣息,正朝庵堂走來。

一個是早上剛來過的宋軍業,別一個……好熟,傅慧點著下巴想了想,眼角余光掃過格物架上的奶糖罐,方恍然地一拍腦門:“我說怎麽這麽熟呢,原來是每月宋長明送來的食物上,沾染的其中一道氣息。”

一個人暴露在外的氣息,往往含了自身的運勢與過往的功德。

山下每月送來的吃食穿用,宋長明雖然什麽也沒說。六年前,傅慧在喝玄靜喂來的第一口糖水時,便記住了那上面沾染的功德與淡淡的一層煞氣,再結合耳邊無意間聽到的,宋長明與玄靜談起的九房父子的職業,還有什麽不明白。

隨著年齡的增長,傅慧慢慢地了解了現在的國情物價,也知道了每月送來的東西,得之有多麽不易,比如她最愛吃的一種叫“巧克力”的糖果,和被叫“蛋糕”的糕點,還有冬天蓋的鴨絨被,夏天蓋的薄毛毯,裏衣用的蠶絲面料等,均要到大城市,憑僑匯卷才能買到。

最開始送東西來時,傅慧還是個沒牙的嬰兒,不覺得他們對自己有何可求。隨著年齡的增長,也沒見他們上山來過一次,慢慢的她已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沒想到……這會兒倒是來了。

打開門,穿過走廓,大殿裏傅慧重新添了一炷香,轉身踏著青石板拉開了門栓。

門軸轉動的那一刻,無論是天上飛的還是地上跑的,瞬間像被按暫停鍵,連空氣都靜止了一秒,兔子、鵪鶉與青蛇僵在了原地,鳥雀們忙穩住下墜的身子,“刷”的一下斜飛著停在了山道兩旁的樹上。

迎著諸多的目光,門開,一個身著灰色僧袍,白得發光的光頭小人露了出來。

圓圓的腦袋,鋥亮的腦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睡醒,肉嘟嘟的兩頰上蘊著一抹紅,黑珍珠般的眸子裏浸著一汪水,卻見她吭哧地邁過高高的門檻,掃過山道樹上,淡淡的兩眉微微一擰,粉唇嘟起,肉肉的小手一揮,哼道:“哪來的滾哪去,別惹我煩!”

哎喲!那個小奶音,宋啟海從沒養過女兒,只覺得看著她一顆心都化了。

瞧瞧!你瞧瞧那氣勢!與他戰場指揮時的風姿簡直一般無二。

動物們的感受卻恰恰相反,那哪是什麽酥軟香脆的小奶音呀,分明是死神式的冰冷審判,打頭的兔子嚇得一哆嗦,懷著孕的肥胖身子趔趄著砸在了他身後鵪鶉身上,然後一個接一個,就像觸發了多米諾骨牌,傾刻間山道上一個兔子挨著一個鵪鶉地倒了一地。

“哦——”傅慧粉紅的小嘴微微張著,大大的杏眼裏寫滿了驚奇,這些家夥為了吸引她的注意,都玩出花樣了。

“咳!”別以為這樣她就會心軟破例,她可是有原則的,這般想著,傅慧語調又冷了兩分,“快走,我要生氣啦!”

然後,就見樹上的鳥雀,地上的青蛇,就連兔子都麻溜地跑了,山道上只余一地的傷殘鵪鶉。

傅慧那個怒啊!嘛意思!明知道她不能吃肉,還留了這諸多玩意,跟她存心過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