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根腿毛

油性筆字跡洗不掉,姜沅帶著一個戳兒走出來,感覺自己像一只被蓋了合格章的肉豬。

她慶幸簽在了屁屁上,而不是胳膊、大腿或者臉,不然她今天不用見人了。

從會所出來,剛好碰上在門口差點跟人吵起來的大楊。

幾個保安把門攔得死死的,只聽他火急火燎地喊:“你們讓我進去!我家藝人還在裏面呢,一晚上沒出來,要是遇到什麽危險你們負責嗎?”

一個穿黑色西裝,大堂經理模樣的人站在保安身後,打著官腔避重就輕:“這位先生,我們的消防工程是經過專業驗收的,不存在任何安全隱患。”

“誰跟你說消防!人昨晚進去的,現在還沒出來,誰知道是不是在裏面發生了什麽。”

“建議您先跟本人聯系一下。”

“我要是能聯系上還用得著跟你們鬧嗎?”

“那麽建議您報警。”

大楊氣炸了的樣子,正要再理論,忽然瞧見後頭雙手環胸倚在墻上的人,一頓,驚喜大叫:“我的親奶奶!你可算是出現了!”

姜沅朝他伸出手:“扶著哀家。”

大楊趕忙跑過來攙住她的手臂,兩人越過保安,慢慢悠悠走向停在路邊的商務車。姿態還挺像老佛爺和她的總管大太監。

不是姜沅戲多,而是酸得打顫的腿不允許。

大楊把她扶上車,車門一關,立刻關切憂心的語氣說:“你怎麽呆了一晚上才出來?你不知道我昨天著急成什麽樣,給你打了多少電話一直打不通,後來還關機了。我就差沖進去找你了!”

——真著急,早就沖進去了,而不是“就差”。

昨晚上大楊沒別的事,說好跟車一起在外面等她,但關鍵時刻找不到人這一點,姜沅有點在意。

經紀人要操心、接洽的事務繁多,手機基本是長在手上的。

再有,剛才門口那出,她怎麽覺得像是演給她看的呢。

“哥,你還是別沖了。”姜沅放松身體把自己陷進座椅裏,目光誠懇地看向大楊,“你這敲鑼打鼓興師動眾地,再沖一下全世界都會知道,‘著名經紀人大楊先生手下的女藝人在娛樂會所過了一晚’。”

“我著什麽名啊著名,我這也是關心則亂,再說這個會所位置隱蔽,一般人進不來,不會有人知道的。”大楊自知這話沒多少說服力,說完也是一臉悻悻。

這個世界最不孔不入的,就是旁人的眼睛;最難以預測的,是人心。

沒人能保證,會所的那幾個保安和工作人員不會轉頭就把這事兒當成笑料發上微博。

也就是姜沅沒名氣,無人識,不然分分鐘熱搜見。

商務車平穩行駛在主路上,安靜片刻,大楊才又斟酌地問:“昨晚……我也是今天查了才知道,賈總是投資人,你昨晚是不是碰上他了?”

“碰”字他用得小心翼翼,不便言明的第二層含義,雙方心知肚明。

“是啊。”

姜沅鎖骨上有明顯痕跡,頭發遮不住,她自己知道,也知道大楊看到了。她眼波一斜,笑盈盈看了大楊一眼。

“放心吧,我沒潑他紅酒。”

大楊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我真怕你又惹到他。賈總這人記仇,睚眥必報,不是什麽好人。”

“他給了我一張房卡,賊心不死還想潛我。”姜沅說。

“那你……”

“我把房卡摔他臉上了。”

“什麽?!”大楊猛然拔高的嗓音,劈了。

——

姜沅給手機充上電,看到十幾個來自大楊的未接電話,時間在她打電話沒找到人的半小時之後。

那時候,她應該已經被表裏不一的淩老師帶進房間。

一時之氣,第二次得罪“賈記仇”,後果三歲小孩都猜得到,當眾出醜,賈建本不可能讓她好過。

不過姜沅覺得,他更不順氣的,應該是她被別人帶走。

費那麽大勁給她的酒裏加料,最後便宜了別人,老東西鼻子要氣歪了吧。

姜沅從小是在旁人羨慕的目光中長大的。

她長得漂亮,人緣好,學習好,會唱歌,會跳舞,會彈鋼琴會琵琶……她有很多技能,但最令人羨慕甚至嫉妒的,是會投胎。

三十年前景家和姜家的政商聯姻轟動一時。景家的盛邦集團財力雄厚,姜家外公位列正部級,兩家可謂強強聯合。

豪門是非多,財富常常伴隨醜惡,這種形式的聯姻往往意味著不幸福,但景翰宇和姜清雅婚後琴瑟和鳴、恩愛有加。姜沅從小在一個非常和睦的環境裏長大,父親事業有成不忘顧家,母親優雅溫柔,還有一個帥氣優秀、人人羨慕的哥哥,一個寵她寵到令人發指的爺爺。

別的小朋友學琴是一對n,好一點的一對一,她是二十對一,爺爺任性地請了二十個不同的樂器老師來給她上課,哪個想學點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