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司機專注開車,沒注意後排什麽狀況。

可能是太閑了,奚嘉問了這麽一句:“當初你沒買鉆戒?”她自己無名指上空空的,莫予深手上也是。

莫予深掃了她一眼,話都懶得說。

他以為她是故意找茬,沒往別處想。

奚嘉就是這麽隨口一說,其實剛才脫口而出時,她後悔了零點一秒,那句話像是上杆子問他要戒指一樣。

她什麽都不缺,特別是鉆石,家裏那一盒稀有鉆石,能閃瞎眼。

莫予深並不知道,奚嘉的記憶一衰再衰,跟他的很多相處細節,在她那裏一片空白。

當然,奚嘉本人就更沒意識到。

汽車一路疾馳,半小時後在山間一處路邊停下。

司機指指上面,“那就是我表叔家,車沒法開,你們得步行過去。”

奚嘉順著司機所指方向看去,山腰上坐落著幾間矮房,白墻青瓦,瓦是舊的,遠遠看上去,上頭泛著墨綠。

墻應該剛粉刷過,熒光白裏透著八九成新。

沒有院墻,院子裏有個石台,還有不少花草。

司機下車,把莫予深行李箱拎下來,他並不善言辭,幹巴巴又說了句:“我表叔在家。”

隨後,他驅車離開。

很快,汽車消失在盤旋山路上。

通往嶽老先生的家,是一條石板,石板與石板間挨得並不嚴實,長滿了野草。

直到這一刻,莫予深才後知後覺,奚嘉跟他目的地相同。

“你跟嶽老先生有交情?”奚嘉無聊,找莫予深說話。

“爺爺和嶽老先生是朋友。”

奚嘉‘哦’了聲,之後兩人間又是沉默。

原本她以為莫予深會問她,怎麽也來找嶽老先生,結果到了嶽老先生家門口,莫予深也只字未問。

奚嘉站在院裏往下看,一片湖光之色盡收眼底,在這兒看山上的景,比阿婆家更占地理優勢。

養花弄草,簡直世外桃源。

難怪嶽老先生不想在北京待著,回了這裏。

靠近了,她才看清房頂的瓦片上那些墨綠,原來是青苔。

那邊,莫予深把行李箱擱在石台邊,去敲門。

嶽老先生的門並沒關,不過堂屋沒人,莫予深也沒貿然進屋。

“嶽爺爺?”

“予深啊,進來進來。”

話音剛落,嶽老先生拄著拐杖從裏屋出來,鼻梁上還架著老花鏡。

奚嘉是第一次見到嶽老先生本人,之前只在名人訪談節目上看過,眼前的長者,比前幾年在電視裏看到的,瘦了不少,氣色也大不如以前。

她隨著莫予深喊了聲嶽爺爺,之後又自報家門。

嶽老先生笑容可掬,之後為她跟莫予深互相介紹了一番。

奚嘉和莫予深領證半年,但沒沒辦婚禮,除了身邊朋友和兩家親戚,沒人知道他們是夫妻。

嶽老先生來山裏住了快一年,只聽說莫予深有了對象,不過並不知道這對象是誰,他以為奚嘉和莫予深一同出現在他家院子裏,只是碰巧了遇上。

“嶽爺爺,奚嘉是我媳婦兒。”在嶽老先生跟前,莫予深沒用那些官方稱呼,說了個接地氣的叫法。

嶽老先生是看著莫予深長大,有些話就直言不諱,調侃起莫予深:“我就說嘛,你哪來那麽大動力來看我這糟老頭子。”

說著,嶽老先生笑呵呵的,讓他們進屋去。

奚嘉搭一眼莫予深,莫予深沒反駁嶽老先生的話。

她雖然不記得跟莫予深之間的細枝末節,不過她跟他是聯姻,沒感情,她還是有印象。她跟他一直在兩家長輩跟前扮演深情夫妻,她也記得。

嶽老先生已經泡好了茶,茶葉產自山裏,沁綠。

“我這裏條件有限,沒你們年輕人愛喝的咖啡,只能湊活著喝了。”

“謝謝嶽爺爺。”奚嘉接過茶杯。

茶杯精致,茶盤也是別具風格。

關於嶽老先生的愛好,奚嘉早有耳聞。

嶽老先生除了寫作,不管到哪,離不開身的東西有三樣,茶盤、圍棋和魚竿,全是修身養性的愛好。

嶽老先生和莫老爺子的交情,也是始於圍棋。

“我這裏沒什麽稀罕的招待你們倆,但頭一次來,怎麽也得弄幾個像樣的菜,”嶽老先生看向莫予深,“予深,隨我去釣魚,中午給你們做紅燒魚吃。”

說著,嶽老先生看向奚嘉,“嘉嘉,要不要跟我們一塊去?”

因為有莫予深那層關系,他對奚嘉的稱呼都改了。

奚嘉受寵若驚,嶽老先生一直都是她欣賞的作家和長輩,有這樣相處的機會,她自然求之不得。

“好啊,我正好跟您學學怎麽釣魚。”

嶽老先生起身,開始收拾漁具。

“嶽爺爺,我幫您。”

此時的奚嘉,跟平常判若兩人,褪去了以往的高傲淩厲,眼角眉梢處透著說不出的柔和。

莫予深嘬了口茶,不動聲色瞧著奚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