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嬌羞

戴庭安傷勢稍愈,能拄拐下地的消息傳出去,侯府眾人聞風而動。

周氏最先得了信兒,猜得兒子用意後,徑直去了老侯爺住的靜遠堂。老侯爺聞訊大喜,懸了許久的心落回腹中,因兩處離得遠,罩了件藏青團花的外袍後,便叫人用肩輿擡著,匆匆趕來瞧。

這動靜傳到東院裏時,陳氏正給戴儒做寢衣。

香爐熏暖,上等的綢緞絲線擺在長案,她穿著件描金的孔雀對襟春衫,聽得朱嬤嬤的稟報,擡頭道:“他的傷當真都好了?”

“二夫人陪著老太爺往鐵山堂走,一群人都笑吟吟的,想必是好了些。”朱嬤嬤朝伺候針線的丫鬟遞個眼色,等她們都退出去,才低聲道:“前兩天碰見那邊夏嫂,她還愁眉不展,病歪歪躺這麽久,誰知道好得竟這樣快。夫人,這裏頭怕是有蹊蹺。”

陳氏聞言,手顫了顫,細針刺在指尖鉆心的疼。

她“嘶”地吸了口涼氣。

朱嬤嬤忙蹲身在側,將她指尖的血珠拭去,低聲道:“夫人要不要去瞧瞧?”

“當然得去,於情於理都得去!”陳氏擱下針線,因戴儒父子都去了衙署,戴予鴻那混世魔王又被拘去書院,便吩咐道:“去把少夫人請過來,再帶上謙兒,咱們一道去。”

說著話到內室換了件衣裳,等兒媳孫子過來,齊往鐵山堂走。

鐵山堂外春光濃盛,那扇緊閉許久的紅漆門扇也已洞開,頂上一架紫藤長得葳蕤繁茂。伺候老侯爺肩輿的小廝們圍在樹蔭下,夏嫂端了些瓜果出來,瞧見陳氏她們,忙恭敬施禮,“夫人、少夫人。”

而後將果盤遞給小廝,親自在前引路。

繞過花圃進了跨院,待客的廳門敞開,靖遠侯爺坐在居中的太師椅上滿面紅光,周氏陪坐在下首的花梨圈椅。旁邊則是一方短榻,戴庭安玉冠束發,錦衣端貴,臉上是慣常的清冷,歪歪靠在榻上,正懶散撥弄那支拐杖。

沖喜而來的青姈則陪坐在短榻旁,春衫上繡了明艷山茶,容色溫柔。

她身後的長案上供著盛開的薔薇玉蘭,更添幾分熱鬧。

瞧見她婆媳進門,周氏和青姈都站了起來,笑吟吟道:“夫人也來了,快請坐。”

“聽見侯爺來這邊,我就猜是庭安有好消息,果真如此。”陳氏見著情形,自是露了慈和的笑容,坐入椅中接了夏嫂端的茶,溫聲道:“看樣子是能下地走動了。先前鐵山堂閉門謝客,真是叫人擔心,昨晚老爺還問呢,本想過來瞧瞧,又怕添亂,如今總算能放心。”

她說得真情實意,周氏笑而頷首。

戴庭安也微微坐直身子。

“先前閉門謝客,冒犯之處還請夫人體諒。”他拱了拱手,神情清冷。

陳氏嘴唇掀了掀,“也是霜兒行事莽撞。”

周氏卻知道戴庭安提此事的深意,便瞥向夏嫂,道:“這茶有點淡,去取幾樣糕點。徐嬤嬤——”她朝青姈身後的徐嬤嬤遞個眼色,“你也去瞧瞧,順便帶上門。”

兩人應命動身,周氏會意,命隨身的仆婦丫鬟領著年幼的戴謙出去。

片刻後,屋中就只剩下兩房的主子。

周氏遂起身,先向老侯爺屈膝,而後朝陳氏頷首為禮,肅容道:“先前閉門謝客,一則是為安靜養傷,再則是封鎖消息。其實庭安這回受傷,背後另有蹊蹺,當時的情狀父親也瞧見了,那是沖著性命來的,居心極為歹毒。”

她的聲音微頓,陳氏那顆心也隨之懸起。

卻聽周氏續道:“今日宮裏傳出消息,說肅王遭了禁足,他才敢起身下地。先前那般禁嚴,是怕下人們嘴巴不夠嚴實,火上澆油,若有冒犯父親和大嫂的,還請見諒。”

她說得鄭重,老侯爺頷首:“肅王的事查清了?”

“魏鳴親自去查的,有九成把握。”戴庭安道。

老侯爺臉上微沉,陳氏卻是暗自松了口氣。

原以為先前防賊般閉門禁嚴,是二房察覺了端倪嚴防家賊,如今看來,倒是多慮。周氏母子既毫不避諱地在這兒談論此事,自是將她當成一家人來待的。

遂安心吃茶,等戴庭安面露疲色後,適時辭別。

……

翌日陸續有幾位親友到府裏探視,戴庭安懶得應付這些,悉由周氏帶著青姈招待。

有周氏坐鎮,青姈要做的事情不多,只管陪坐在側,將戴家來往親密的女眷重新認識一遍。即便如此,整日陪下來,仍覺有些腰酸背痛。晚飯後她也沒去散步,到廂房裏歪了會兒,等劉嫂備好熱水,便到裏面去沐浴。

徐嬤嬤進去時,她正在浴桶裏養神。

進了三月暮春,夜裏漸漸暖和起來,浴房裏水汽蒸騰,更是溫暖。

她的身子浸在香湯裏,水面泡著一層花瓣,濕透的青絲拖在浴桶外,那張臉被熱氣蒸得微微泛紅,如同上等細瓷染了胭脂。聽見腳步聲,她睜開眼,雙眸惺忪,像是小憩才醒似的,“徐嬤嬤,你怎麽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