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夫妻

康平帝這一句“孩兒”，又勾得舒予心中禁不住感慨萬千、酸楚不已，眼底也忍不住一熱，連忙用力忍住了。

“好孩子。”舒予笑了笑，擡手本來要摸康平帝的腦袋的，又覺得此舉大不合適，便頓了頓，作勢要收回手來。

誰知康平帝早就察覺了舒予的意圖，連忙趁著她尚未收回手去之時，主動將腦袋湊了上去，蹭了蹭，動作猛烈又急切，像是害怕晚了一步，就趕不上了似的。

手底柔軟又熟悉的觸感，讓舒予到底忍不住滴下淚來。

康平帝也早就紅了眼圈，牽著舒予的衣袖，撇嘴委屈道：“娘……舅母好久不來看孩兒了，可見是有了弟弟妹妹，便顧不上管孩兒了……”

一番抱怨又賭氣的話，說得舒予眼淚流得更多了。

母子兩人抱著各自啜泣了好一會兒，這才勉強收住了眼淚。

舒予稍稍整理了衣衫鬢發，先喊進外頭伺候的宮女，讓她們端水進來。

一時，水送了進來，舒予仍舊屏退眾人，親自替康平帝梳洗。

康平帝難得再享受舒予這般體貼照料，開懷不已，便乖乖地坐在那裏，任由舒予給他梳洗。

梳洗罷，舒予一面替康平帝正衣冠，一面笑道：“說那些有了弟弟妹妹便忘了你的話，可又孩子氣了不是？

“我雖然疼愛你如親子，但是到底君臣有別、宮墻相隔，更加上先時尚有孫黨一脈虎視眈眈，你們在朝中本就勢單力孤、如履薄冰，我又怎麽好因為自己的疼愛之心，授人以柄，讓別人攻訐你們呢？”

康平帝先前說那些話也不過是委屈撒嬌罷了，如今聽見舒予這般鄭重地開解他，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來，便紅著臉嘿嘿笑了兩聲，扯著舒予的衣袖撒嬌道：“舅母放心，孩兒心裏都明白著呢！”

頓了頓，又一臉期待地擡頭笑道：“如今朝中局勢大體已經平定，少了先前的許多顧慮，舅母若是得空，可要經常進宮來看看孩兒。還有忻弟和葭妹妹，舅母也要多多地帶他們來宮裏玩耍才是。

“免得分隔久了，我們兄弟妹之間生分了。”

舒予笑著應了，想起正事，遂又說道：“這些家常話兒咱們過會兒再敘，眼下我倒是有個要緊的事情要問你呢。”

康平帝一聽，也想起先前未說完的事情來，連忙笑道：“舅母且說吧，我聽著呢！”

舒予遂正色問道：“你方才總是問蕓姐兒，你到底是真心喜歡她，所以才想要她進宮陪伴你的呢，還是為了別的緣故？”

見舒予問的是這件事情，康平帝忍不住先紅了臉。

畢竟事關自己的親事，他便是性情調皮了些，又怎麽好意思當著舒予的面談論這些呢？況且今時不同往日，這幾年皇帝做下來，整日跟孫長玉鬥法，他性情早就變得沉穩許多，不似先前在獾子寨的調皮搗蛋了。

正待要拿話岔開，擡頭一見舒予滿面鄭重，不似打趣他，康平帝一愣，想了想，遂又將自己心中的想法和盤托出。

“若是非得選一人為後，我自然希望那人是蕓妹妹，而不是旁的哪一位姑娘。一來我和蕓妹妹還算是相熟，二來蕓妹妹是韓家的姑娘，我也放心。”康平帝鄭重應道。

舒予一聽，便把心先放了一半。

只要不是康平帝對韓蕓情有獨鐘、非她不可，那這件事情就還有回旋的余地。

舒予想了想，遂先把韓蕓入不入宮的事情先放在一旁，轉而教導起康平帝何為婚姻來。

“那咱們暫且不提蕓姐兒，你以為，什麽是夫妻？”舒予笑問道。

康平帝見舒予突來此一問，愣了愣，才又回道：“自然是像舅舅和舅母這樣恩恩愛愛、互幫互助的了！”

他打小就是這麽看著韓彥和舒予恩愛扶持過來的，心中自然也想要一份這樣安穩又溫暖的感情，而不是像親生父親元嘉帝對待生母端妃一般冷漠殘忍。

舒予頓了頓，才又說道：“這是自然，誰家不希望夫妻和美、上下和睦的？可你要知道，你是皇帝，身上擔著國家社稷、萬萬黎庶，責任重大；而你的舅舅是韓家的幼子，無需承宗，與你大不相同。

“身為帝王，便是婚事，也不能和尋常人家一樣隨意。這個，你可有想過？”

康平帝一呆，默然不作聲，雙手卻不由自主地交握起來。

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有想過，但是他並不願意去面對，更不會去作深想，所以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如何作答。

舒予也不催他，只耐心等著他自己想明白了。

一室寂靜無聲。

良久，康平帝才喃喃低語道：“難道，做皇帝的，就不能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當然可以！”舒予笑著，鄭重應道。

康平帝一愣，猛地擡頭看向舒予，目露疑惑，一時不明白舒予前後說的話怎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