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連心

“舅父都在信中說說了什麽?”康平帝欣喜地接過信件,一邊拆封,一邊迫不及待地問道。

為免被孫長玉等人察覺,韓彥寫給康平帝的私信都是隨同給舒予等人的信件一同寄出的。等寄到之後,再由舒予分揀出來,另外封存,然後借由進宮之機,親自送到康平帝的手中,絕對不假外人之手。

舒予半真半假地玩笑道:“臣屬寫給聖上的私信,我們怎敢隨意翻看。”

康平帝聞言沖舒予嘟嘴撒嬌:“什麽‘臣屬’‘聖上’的,‘孫家人’又沒有再跟前,咱們就是一家人,有什麽好避諱的?”

舒予但笑不語,心裏卻很明白,在小望之成了康平帝的那一刻,他們之間的“父子”“母子”關系就只能夠變成“君臣”了,否則,後患無窮。

財帛動人心,更何況是執掌天下人生死的至上皇權。

而他們,也不想在無上的帝王恩寵中迷失自己。

歷朝歷代,關系親密的君臣最後反目相向的還少嗎?

當然,這並不代表他們不會像以往一樣愛護康平帝。不論雙方身份如何變化,時光如何流轉,他們之間的“父子情”“母子情”總是不會更變的!

康平帝三兩下撕開信封,拿出信件,著急地讀了起來。

能在奏章上說明的事情,諸如邊地的形勢和工期的進展,等等,韓彥都會在奏章上一一說明的,而私信所載,則一般都是不能對外人言傳的消息。

關於自己孤身犯險深入瓦剌王庭之事,韓彥當然不可能在信中提及,免得康平帝和舒予為他掛懷憂心,他只是如同往常在京時一樣教導小望之為君之道,教導他應對朝中問題的策略,尤其是如何應對孫長玉妄圖大權獨攬的朝局。

韓彥人雖然不在京中,但是韓遷與韓端、莊賢等人卻依舊在朝,又有王耀祖名下的王記馬行商隊負責遼東與京城的通訊往來,朝中有任何風吹草動他都能夠及時得知,自然也知曉在他離京之後,孫長玉借機在各處安插自己的人的事情了。

康平帝原本在高興地看著,可是越看臉色就越不好,最後緊繃著嘴巴,小眉頭緊皺,將手裏薄薄的幾頁紙捏得死緊,顯然是在極力壓抑著自己的脾氣。

舒予看了暗自驚訝,回頭看了守在殿門口的王平一眼,示意他看緊門戶,不要讓不相幹的人進來——當然也包括正在院子裏玩耍的小平安與小韓忻,以及看護他們的張獵戶和張李氏夫妻倆。

朝政晦暗殘酷,舒予並不想爹娘臨走之際還要為自己和韓彥以及康平帝擔心,更不想小平安和小韓忻單純的童年過早地染上超爭傾軋的血腥——當初若不是小望之身份如此,回避不得,她也不舍得他過早地知曉甚至是親身參與到這些陰謀算計中來。

王平會意,抱拳點頭,轉身面向殿外。

舒予這才開口問道:“怎麽了?可是有什麽為難之事?”

康平帝聽得舒予問他,身為帝王的隱忍與憤怒瞬間消散開去,只剩下身為孩子的委屈,只見他小嘴一撇,委屈地看著舒予抱屈道:“舅父說讓我讓著孫首輔!”

這怎麽可能!

先不說孫長玉近來一系列的舉動完全沒有把他這個皇帝看在眼裏——雖然君弱臣強、奴大欺主是事實,單說孫長玉那一系列的舉動的背後,都是與韓彥和韓家作對,他就不能接受!

可是偏偏,身為被針對的人,韓彥非但不生氣反擊,反而勸說他暫且避其鋒芒,不要輕舉妄動,這讓康平帝怎麽能甘心,怎麽能不覺得滿心委屈呢?

這就好比是之前在獾子寨時,孩子們在一起玩鬧,難免會議論起大人們來,說他這點不好,說她那裏不對的,雲雲。被議論的孩子,總會生氣地跟大家爭執,著急了大打出手的情況也是有的。

可是告到自家爹娘那裏,大人們卻覺得這只是童言無忌罷了,並不放在心上,而且還會教訓自家孩子不許再因為這點言語爭鋒的小事就揮拳頭上去。

那孩子心裏肯定是既不平又委屈的——替自家爹娘不平,替自己委屈。

康平帝如今就是這種心情。

舒予如何不明白康平帝這番心境,想了想,遂擡手摸了摸康平帝的腦袋,笑嘆道:“你們倆啊,還真是‘父子連心’!韓大哥怕你在朝堂為了他的事情生氣,跟孫首輔杠起來,吃了虧,所以特地寫信讓你避其鋒芒;你呢,又替韓大哥委屈不平,非想要跟孫首輔爭一爭……”

康平帝聽舒予這麽一說,神情一愣,下一刻便又重新輕快起來。

父子連心呐!

他就知道,他如今雖然做了皇帝,但是在爹娘心裏,他永遠都是他們的“小望之”!

“可是,我心裏就是不服氣嘛!”康平帝扯著舒予的衣袖,仰頭訴委屈,“如果不是舅父當初的舍命救護,後來的力挽狂瀾,他孫長玉還怎麽能安心做他的太平首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