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嬉逐

“洗三禮”就定在三日後,二月十六。

是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是個諸事皆宜的好日子。

張李氏用一塊紅布將趕做好的小衣褲褂包好了,又提了一籃子大約三四十個雞蛋並二斤紅糖,準備去韓家恭賀。

至於張獵戶和韓彥,則一大早地就被韓路生親自請了過去。

舒予剛洗過頭發,這會兒正坐在爐子旁邊烘頭發,見狀指著小筐裏碼得整整齊齊的雞蛋和上頭的紅糖,驚訝地問道:“怎麽還帶這麽多的雞蛋和紅糖?娘不是給做了小衣褲褂了嗎?”

倒不是她小氣,而是這禮物著實豐厚了些。

獾子寨遠算不上富足,所以鄰裏之間隨禮也輕,譬如這“洗三禮”,一家送上二三十個雞蛋,或是十來塊炸糖糕、炸糖餅,心意到了就行了。

“你爹和你韓大叔關系好得跟親兄弟似的,平日裏你韓大叔也沒少幫襯咱們,他大孫女的‘洗三禮’,咱們備的禮當然得比別人豐厚些才行。”張李氏一邊解釋,一邊將頭巾衣服拾掇整齊了。

獾子寨雖說民風淳樸,鄰裏之間有什麽事情都會搭把手,但是張家因為只得舒予一個女兒,後繼無人,所以在寨子裏一向說不上什麽話,遇到事情多多少少的也總要吃點虧。

而韓勇每次都幫著張獵戶說話。

因為韓勇在寨子裏的聲望,大家也不會太與張獵戶為難,所以哪怕是沒有兒子傳宗接代,張家在獾子寨依舊過得平順安然,沒有被人欺負了去。

舒予念著韓大叔對自家的這點好,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叮囑一句:“那娘路上小心些。”

“不過幾步路遠,你不用擔心。”張李氏將裝衣物的小包袱和盛雞蛋紅糖的籃子都挎在了胳膊上,反過來叮嚀道,“倒是你,晌午只有你和小望之兩個在家,別忘了弄飯給他吃,照看好他,別讓他凍著磕著了。”

舒予點點頭,起身撩開氈簾往西間探首瞧了瞧,見小望之還在熟睡,便拿幹帕子將濕頭發包了,一直將張李氏送出院門,這才回屋繼續在爐子旁烘幹頭發。

等舒予烘幹頭發,紮好了辮子,小望之也恰巧醒了,哭聲響亮地招呼舒予給他換尿布、喂飯。

一通忙碌下來,已是半晌午了。

舒予看著外頭晴日正好,春風溫柔,草木舒揚清香,便抱著小望之在院子裏曬太陽,指給他看院中各種各樣的野花野草。

小望之如今已經會牽著大人的手,歪歪扭扭地走路了,一出門,就再也不肯讓舒予抱著,從她懷裏掙脫下來,小手緊緊地攥著舒予的手指頭,蹣跚地邁著小步子,薅草踩花,玩得不亦樂乎。

舒予也不拘著他,牽緊他的小手從旁仔細照看著,任由他滿院子地亂爬亂跑,不時跟他講解兩句新遇到的花草品類,或是吟誦腦子裏突然冒出的兩句應景的詩詞,打小就陶冶他的情操、增廣他的見聞。

家裏只有她和小望之兩個,她也沒必要再費勁裝“半文盲”了。

小望之睡飽了精神頭足,又喜歡在外頭玩耍,沒一會兒,就不滿足於只是圍著小院轉溜了,拉著舒予直望院門口拽,口中還急切地說:“門~門~~~抖~抖~~~”

張家小院外是一片地勢平坦開闊的草地,除了稀稀落落的幾株山茶,並無他物障礙,正適合蹣跚學步的小孩子追逐嬉鬧,或者是幹脆躺在上頭打滾兒。

見小望之一顆奔向原野的心抑制不住,舒予便尋了一塊綠草如織的平地,又細心地將草叢裏大小石頭都給清理幹凈了,在上面教他走路。

“呐,現在我數‘一二三’,然後松開手,你自己走過來。”在草地中心站定,舒予蹲下身去,兩手握著小望之的小手笑著說道。

小望之嘿嘿地笑,露出兩只可愛的小乳牙來,純真無垢,一派天真爛漫,可小手卻將舒予的手指攥得緊緊的,生怕她丟開了手,自己再跌倒了。

舒予掙了半天見沒能掙脫,也不著急生氣,繼續微笑溫聲耐心地鼓勵安慰:“我們小望之可是小小男子漢呢,怎麽會害怕自己邁這一小步呢?再說了,還有我在這裏守著呢,保準不讓你跌倒。”

小望之才不信呢,見舒予堅持要丟開手去,幹脆也不著急奔向原野了,一頭直直地紮進她的懷裏,小手緊緊地抓住她的衣襟,咯咯咯地笑個不停,眼底閃爍著“奸計得逞”的小得意。

舒予見狀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他肉肉的臉頰,笑嘆道:“你啊,真是人小鬼大,賊機靈!大了可怎麽得了咯~”

小望之只管窩在舒予懷裏咯咯笑,口水都流了出來。

對著這樣軟糯可愛的小孩子,誰還忍心去逼他?

更何況舒予一貫堅持“天性自然”的教育原則,前世做育兒師時,也都是根據前來就診的孩子的個性,因材施教,量身制定計劃方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