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2/4頁)

近來之所以神思不屬、煩悶躁郁,是因哪裏都不需要她。

對她來說,“不被需要”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那是“依附”與“被豢養”的前兆。

後世無論男女都很清楚這道理:但凡想要憑借婚姻去依附他人,好逸惡勞、無所事事,那就等同自己踏入被豢養的牢籠,最終多半沒個好下場。

李恪昭望著她忽又陷入沉思的側臉,稍稍揚了聲:“若我不提心吊膽呢?”

“嗯?!”歲行雲回魂,重重放下衣衫大步走過來,隔著被子撲在他身上,以肘抵住他喉結。

“給你一次機會,重組措辭後再說話。你的妻子舍身忘死時你都不提心吊膽,莫非是指著‘人生三大喜’?!”

面對她這隨時能取他性命的姿態,李恪昭如被馴服的狼崽,半點防禦的意思也無,只是疑惑垂眼,好奇追問。

“什麽‘人生三大喜’?”

“升官、發財、死伴侶!”歲行雲咬牙笑得冷森森。

李恪昭怔忪脫口:“伴侶死了,何喜之有?”

“那不就能換新的……哦,當我沒說。”歲行雲如夢初醒,訕訕笑著收回手站起身。

後世尋常人多是一夫一妻,便是皇親、勛貴有律法特許,也只允同時擁有最多三個伴侶,是以便有了這麽句渾話。

可在當世,尤其李恪昭這種人,哪怕他現今只是主政一方的公子,那也是想娶幾個娶幾個的,哪需要等著伴侶死掉騰出空位再換新的?夜夜做新郎都行。

“這糟心的世道。”她忿忿嘀咕著,更衣去了。

*****

李恪昭主政屏城短短一年,當地便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如今的屏城碼頭,熱鬧繁忙已非去年此時可比,連別國商船也不遠千裏自瀾滄江販運遠地貨物來逐利。

若是大宗貨物或稀世珍寶,自需進城尋買家。但若是日常小物件或零碎尾貨,商船的東主們就在碼頭撂地擺攤,附近臨時湊個集市,以極低價格將貨物賣光就揚帆走人。

尋常百姓過日子,自有精明的持家之道。許多人會起早趕到碼頭來等著,碰碰運氣撿些便宜買。

如此這般,碼頭清晨的臨時集市熱鬧也不遜城中。

歲行雲月余不曾出門,瞧著這景象倒也新鮮。與無咎辭禮後,她便獨自溜溜達達逛集市小攤去,留李恪昭與他單獨話別。

待她走遠,李恪昭才低聲對無咎道:“設法去一趟希夷山。”

“可是要求見神巫?需問什麽?”無咎道,“哦,那你佩玉得給我。”歲氏神巫可不是說見就見的。

李恪昭搖頭:“見歲氏族長。不管你用什麽借口,問他歲氏字輩排行,越全越好。問到之後立刻遣人傳信於我。”

無咎不解:“你無端端問別人族中字輩排行做什麽?還要得這樣急。就不能等我三個月後回來再告知你?”

“啰嗦。你只管去問就是。”

李恪昭有個極其大膽的揣測,只需問過歲氏家譜上的字輩排行就能論證對錯了。

“還有,若苴國安全,就設法尋個好的工坊打一支長刀。”李恪昭又道。

苴國多鐵礦,冶鑄工藝為當世頂尖,天下最好的兵器皆出自苴匠。

無咎稍作沉吟,笑了:“尊夫人當真與眾不同,珠寶美玉、胭脂水粉確是哄不好的。”

“她確是與誰都不同。”李恪昭遙望江面,沉聲道。

*****

送走無咎後,李恪昭跟在歲行雲身側,在碼頭的臨時集市上晃悠了一陣。

他們二人今日衣衫都盡量低調,看起來就是一對家境不錯的年輕夫婦而已。

歲行雲天生是個“見人自帶三分熟”的德性,跟什麽樣年紀的攤主都能聊上幾句。

“……我是聽說苴國在打仗,都一年有余了吧?既你家就是杜雍城的,那如今豈不是有家不得歸?”

歲行雲半蹲在一個售賣酒器的攤前,與看攤的小少年攀談著。

小少年言行舉止斯斯文文,卻膚色黝黑,顯是家道中落後很吃了一陣子苦的模樣。

“不瞞夫人,哪是有家不得歸?我隨叔父逃出城時,杜雍已是半城廢墟,沒家了,”小少年抿唇,低下頭去,苦澀笑笑,“此番途中聽聞屏城接納各國流民,叔父才說來探探風。夫人是屏城人,可否指點一二?屏城郡府當真允異國流民在此安家麽?”

“那自然是允的。官府年初就張貼榜文了,”歲行雲轉頭扯了扯李恪昭的衣袖,“對吧?”

“嗯。詳情可去副丞府問詢。”李恪昭言簡意賅。

他臉色著實不親和,小少年不敢直視,只小心掀起眼皮覷向歲行雲:“敢問夫人,聽說在此安家需先交保費,不知是多少?”

歲行雲撓頭:“這我也不清楚。”轉頭又去看李恪昭。

李恪昭道:“屏城設士農工商軍五籍。落籍不同,交保自也不同。軍籍不必交保,簽生死狀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