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3/3頁)

蔡國多地接連出現“民暴”,先是饑民小規模強沖積富之家搶糧;在官軍鎮壓後,亂象非但不止,反倒一石激起千層浪,隱有野火燎原之勢。

危機關頭,薛國與縉國皆盡友邦盟國之誼,先後千裏迢迢送來糧食,助蔡王安撫饑民,稍解燃眉之急。

蔡國王族也做出表率,各宗親府邸紛紛開倉捐糧,供朝廷全力賑災。

向來不太起眼的貞公主府除捐出自家糧倉半數外,公主夫婦更是親自出面,分頭在儀梁城中挨家登門募集錢糧。

貞公主到縉質子府這日是個大雪天,來前並未先派人通傳。

待其車駕到了門口,門房竹僮才匆匆去稟李恪昭。

李恪昭稍作斟酌,往西院喚了歲行雲。

“她獨自登門,駙馬並未隨行,我去相迎不太合適。你將她請進廳中我再去見禮,如此較為妥當。”李恪昭解釋道。

歲行雲略有些著慌地指了指身上靛藍武袍:“我這麽去迎?”

李恪昭順手解了身上的玄黑大氅,往她身上一攏:“去吧。”

“這……”歲行雲雙頰微紅,蹙了眉,卻又作罷。

算了,貞公主都已在門口,她若大搖大擺回南院換衫後再去相迎,那更不合適。

想是因著習武多了彈躍之故,入秋後歲行雲的身量出人意料瘋躥了一大截,如今在西院的所有姑娘中,她與司金枝二人儼然“雙柱”。

可李恪昭這件大氅到了她身上,衣擺居然虛虛垂至腳面,這讓歲行雲心頭莫名一陣異樣滋味。

襯得她無端嬌小,仿佛這半年的個頭白躥了。

身後隱約傳來李恪昭的沉聲悶笑,也不知是在得意什麽。

“長得高了不起嗎?”

歲行雲回眸橫他一眼,邊走邊在心中嘀咕:奇怪,平日沒覺比他矮多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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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養尊處優的嬌貴公主,身裹銀狐大氅,在侍女攙扶下深一腳淺一腳踩過府門前沒過足踝的積雪。

那姿態並不優雅,卻讓人肅然起敬。

歲行雲大步流星下了台階:“鄙府少人手,尚未來得及清理門前積雪,還請貞公主恕……”

“縉夫人哪裏話,”貞公主靦腆笑笑,纖纖玉手搭在她的腕上,“不必行禮了。今日是我田氏家邦有禍,我登門來求已是厚顏,哪裏還有什麽公主的架子。”

這話雖是客套自謙,卻真真也是一國公主的氣度。歲行雲今日算是發自肺腑對她刮目相看。

“自夏日裏在布莊與公主一面之緣後,竟時隔半年才相見,甚是遺憾。”歲行雲小心扶著她上了台階。

貞公主扭頭瞧了瞧她身上的玄黑大氅,邊走邊笑:“半年不見,你們夫婦二人還是這樣要好。”

“啊?呃……”歲行雲尷尬一頓,笑臉發僵,“公主何出此言?”

貞公主半垂粉面,輕笑:“當我認不出呢?你身上這件大氅可是縉六公子的。”

“公主怎生一眼就看出來了?”歲行雲扶著她走進抄手遊廊。

其實也是沒話找話而已。

這件大氅剪裁利落,無刻意矯飾,又是偏於剛毅周正的玄黑之色,著實不像是女子的。

貞公主溫和笑答:“縉六公子初來那年便是披的這件大氅。當時我尚未出嫁,隨父王母後前去城郊相迎,依稀有些印象。”

那至少得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吧?!

歲行雲強忍滿心驚詫,以眼角余光偷覷身側怔忪含笑的貞公主,仿佛窺破了某個驚人秘辛。

進了府中自無積雪,歲行雲便松了扶持。

貞公主將冰涼十指合在唇前,輕呵蘭芳搓了搓,眉眼微彎:“我今日貿然前來貴府募糧,可會讓你們夫婦為難?”

“公主說笑了。眼下局勢如此,蔡與縉為友盟之國,我自己也是蔡人。能為王君盡綿薄之力,於公於私都是分所應當,何來為難之說?”歲行雲笑道。

兩人閑話著到了正廳門口,擡眼就見李恪昭長身迎風立在前。

他這一亮相,場面立時尷尬極了——

方才他將自己的玄黑大氅解給歲行雲後,狗腿飛星立刻馬不停蹄奔回主院替他取了件銀狐氅來。

那件銀狐氅是數年前蔡王賞賜給李恪昭的,從前也曾穿過幾回。但他並不知,這氅出自蔡王宮織造,本有男女不同制式的兩件。

歲行雲愣了一瞬,抿唇擠出個古怪笑臉:“真是,巧啊。”

李恪昭本就凝肅的面容更繃三分,腮畔鼓了鼓似是磨牙。

接著便大步行了上來,利落解開身上銀狐氅又在歲行雲身上裹一層。

歲行雲目瞪口呆,看著他活生生將自己裹成了個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