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3頁)

小小子們經年累月“寒窗苦讀、聞雞起舞”時,小姑娘們還歡喜慶幸自己課業輕松,這如何不落人後?

並非小姑娘天生怠懶、不求上進。是大人會講,你是姑娘,自當被如珠如寶寵著護著,不必去吃那樣的苦頭。只需嬌嬌美美,長大覓得好兒郎做夫君,便能此生無憂。

“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香順風來?樹猶如此,人何以堪!兄長、弟弟是人,我們同樣也是人,為何偏就我們‘如珠如寶’?!”歲行雲一語點破迷障。

“可去它祖宗的‘如珠如寶’吧。話說難聽些,那就是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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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日鋪,古稱“夕食”,天是秋香色。

歲行雲回到府中,小僮迎上來道:“公子今日吩咐了提早開飯,與飛星、葉冉正吃到一半。怕是要行雲自回南院開小灶啦!”

“好,”歲行雲沒精打采地笑笑,摟了摟懷中的盒子,“可我受人之托,有事要說與飛星,怕明日忙起來忘了。勞煩你幫我喚他出來,我在飯廳外的院中等他,多謝。”

小僮忙道:“客氣了。我這就去。”

歲行雲慢吞吞走到飯廳外的院子裏,抱著手中盒子立在院中小徑旁的一株垂絲海棠下。

此時花期尚未真正來臨,綠葉蔥蘢的枝頭僅見零星花苞,三三兩兩露出一點嬌麗色。

風乍起時,枝搖動,葉翻飛,便將那零碎星點的嬌麗遮掩得嚴嚴實實,更有生而不穩的小花苞被摧折跌落。

像極這世間女子,一生被男子遮蔽光彩,不知哪日為著何故就猝然謝世。

歲行雲一動不動,仰頭看著眼前這孤植樹景。

垂絲海棠,在後世又被稱作“有腸花”、“思鄉草”,更有淵博大儒不吝筆墨,以華章長歌盛贊它為“解語美人”。

那位淵博大儒名喚段無慮,平民出身,曾官至鴻臚大行治,一生先後共有過三段婚姻,詩酒化風流、文章耀千古。

後世凡識字者,無不熟知其名、其文、其生平。

遇人不淑、婚姻不順沒能傷及她璀璨玲瓏心;仕途坎坷、三起三落無法催垮她沖天淩雲志;甚至國破家亡時,異族鐵蹄迎面而來,也沒能踏碎她錚錚脊梁骨。

對,是個女子。是個青山長河、天地日月亙古不忘其名的女子。

原本大家是一樣的啊。

自鴻蒙初開,天生男女,兩者本無孰優孰劣。是相輔相成、相得益彰,才能成世間大美。

就像這棵垂絲海棠,花不盛時不成景,葉不繁時不成活。

歲行雲愈加挺直了腰身。眼下這世道,有些事當真不對。

思緒翩飛間,她察覺頭頂多了一抹若有似無的溫熱,急忙斂神旋身——

“公子?怎麽是您?”

她來尋飛星說事,李恪昭出來做什麽?

李恪昭收回擋在頭頂的手掌,握拳虛虛抵唇,輕咳一聲:“今夜有事,便提前開飯沒等你。眼下飛星還在吃,若有要緊事,同我說。”

“哦,也不是太要緊,我只是怕明日忙忘了,”歲行雲將懷中的盒子勉強扣在腋下,單手去解腰間一個錦囊,“苴夫人說前幾日買蜜燒鵝時沒有碎錢,是飛星幫她付的。今日賭棋連贏三局,她便連本添利還來,讓我轉達,多謝飛星當日解囊援手。”

李恪昭“嗯”了一聲,見她單手笨拙,就鬼使神差伸手去,長指輕輕撥開她的手,慢條斯理地接替了解錦囊的活兒。

歲行雲明眸大瞠地瞪著他的動作,抿唇不發一言。

他低首垂眸,一副專心致志的模樣,動作也從容不迫,自頭發絲到鞋頭尖兒都表現出極其自然的平淡。

待他將那錦囊解下拿在手上,擡起頭來,歲行雲才板著臉輕嗤:“公子既要幫忙,為何不是幫我接著這盒子?”

這問題直白犀利,她的神情語氣又過於不善,使李恪昭不得不淡淡撇開目光,清了清嗓子。

“抱歉,唐突了。才吃完飯,人有些迷糊,一時沒轉過彎。”

“嗯,道理是通的,且公子也是出於好心,”歲行雲嚴肅點頭,“但不表示這樣做就對。”

她今日火氣大,可不會慣他的壞毛病。

“所以?”李恪昭被她的道理訓得暈頭轉向,不知所謂地接過她猛力塞過來的那盒子。

歲行雲將盒子塞給他,騰出手後,毫無預警地伸出食指,在他腰間不輕不重地連戳三下,驚得李恪昭不由自主倒退半步。

“莫名其妙被個女子這樣碰了腰間,公子作何感想?是不是很尷尬?是不是很惱火?是不是很想打人?我也一樣。就是這個道理。公子能明白麽?”

這番膽大包天“言傳身教”後,歲行雲見李恪昭滿臉寫著受教,便接回盒子,換了歉然的臉色福禮。

“因怕公子不能明白我為何不豫,以為我大驚小怪、胡亂矯情,這才冒犯。請公子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