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3頁)

忽然,一冊竹簡橫飛而來,砸落在她右手邊的桌面上,驚得她一個激靈,神魂歸位。

擡眸正對上李恪昭的冷漠臉:“新教的十五字都認得了?”

她向來一點就通,又甚為自律,前些日子都是李恪昭教過以後,她便埋頭反復書寫以強化記憶。

今日卻一反常態,頻頻提筆呆怔,李恪昭早察覺她不對勁,已忍了她將近半個時辰了。

歲行雲木木搖頭。

“既不認得,還敢當著公子的面發呆?找揍呢?”飛星幸災樂禍地起哄。

“這就寫。”歲行雲沒精打采地重新提起筆。

她自然不想找揍。她想找的,是一個叫“衛朔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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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戰亂、國難等緣故,之後的兩千多年裏有大量史料陸續散佚,再加之此時的“上古雅言”這種字體在傳承中出現斷層,後世保存完好的可信正史中關於李恪昭的記載其實並不多,也就《縉史》中關於開國主的部分裏詳細記載了一些與他有關的重大事件。

至於他在質子時期具體處境如何、最終怎樣躲過卓嘯追殺平安歸縉、哪年相王、何時一統天下等等,連後世史家各派之間都因缺乏明確正史記載而無法達成共識。

是以,“縉王李恪昭”這位對後世進程有重大影響的君王,流傳於世的許多生平事跡,多來自史料旁證、野史傳說、話本戲文。

在歲行雲的記憶裏,後世所知李恪昭身邊最重要的人物,並非葉冉,更不是飛星,而該是那位寫下《朔望兵陣》的兵家大能衛朔望。

此人在後世史學界褒貶不一,但甚得兵家推崇,所著《朔望兵陣》更是後世兵家學子入門必讀,算起來也可謂是歲行雲上輩子的啟蒙先師之一。

《朔望兵陣》對後世的意義並不在於其中陣法與計謀有多玄妙,而是它首開先河,提出“兵者詭道、兵種詳分、情報先行”的治軍用兵方略。

在衛朔望提出這觀念之前,列國作戰皆以“用計用間”為恥,不屑使用斥候刺探敵軍情報,對戰多是粗暴的大兵團正面對壘強攻,純粹力量與人數的比拼互耗,而兵種細化分類更是無從談起。

而這些,恰是歲行雲真正的強項。

更重要的是,衛朔望首開先河啟用了成建制的女兵女卒。

據史載,有了衛朔望先行,之後才有各國紛紛效仿,募兵對象不再只限男子,女子才逐漸有了光明正大憑軍功爭取賞賜與爵位的機會。

隨之便一步步有了與男子同等的讀書受教、承襲家業、出將入相,甚至問鼎天下的可能。

歲行雲鐵了心要留在李恪昭身邊,為的就是尋機會效命於衛朔望麾下。

可眼下這局面讓她忐忑。

她心中是當真有些沒底了。世間到底有無衛朔望這人?

若這世間並無此人,或尚需再等許多年他才會出現在李恪昭身邊,那李恪昭能否真正重視她的價值,早早給她機會一展所長?

想著想著,歲行雲又停了筆,偷偷朝李恪昭投去幽幽一眼。

卻不幸被對方逮個正著。“看什麽看?我臉上有字?”

不知怎的,她總覺李恪昭語氣隱隱有點氣急敗壞的狼狽感。

“字倒沒有。只是公子臉上泛紅,”歲行雲隨口敷衍,低頭繼續寫字,懨懨提醒,“或許還是打開窗透透氣為好。”

然後,她就聽到飛星起身開窗的動靜,以及葉冉中氣十足又仿佛洞悉天機的爽朗笑音。

*****

二月廿日,午時近尾,聽香居。

因今日聽香居的“活人戰博棋”賭盤開得極大,自是賓客絡繹。

聽香居後院有一處開闊的演武場,正是為這棋局而辟。為方便客人們觀戰,四圍都起了以跑馬回廊相連的高台雅閣。

每間雅閣皆以金紅紗幔遮蔽,如此,不願當眾露面的客人便無後顧之憂。

李恪昭早早訂下三間相連的雅閣,最外一間留了自己的人望風,中間空置,他與歲行雲則在最裏間等候衛令悅的到來。

接連練了兩個上午的基本功,歲行雲自是渾身酸疼、四肢發軟,被人領進來時僵手僵腳又顫巍巍,時不時難受得險些將五官擰到一處。

今日李恪昭將與衛令悅密談那位匠人的交接之事,歲行雲知自己插不上話,純粹就是來做陪客的。

如此倒順遂她意,正好專注觀摩活人棋局。

衛令悅還未到,她便徑自搬了椅子坐在雅閣最前,順手撈了金紅紗幔遮去大半臉,再將雙臂交疊在欄杆上,下頜懶洋洋杵在臂上,俯視著場中戰局。

聽著夥計站在棋盤正中大聲說明規則。

每局三隊人混戰攻防,每隊分別六人為子,另有一人為“執棋者”。場中有預先畫好的棋盤,卻非尋常棋盤。

縱橫交錯的走線中,分別有表示“城池”的五個大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