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上了車,謝知影才打開謝嶼衡送給自己的那個首飾盒。
裏面並不是什麽名貴的項鏈。
想也知道,謝嶼衡落魄如此,已經沒有什麽多余的精力再去挑選一條巨額的項鏈送人。
但是當謝知影的目光接觸到那條項鏈時,卻忍不住得瞳孔微縮。
她伸出手,將這條項鏈從首飾盒裏取出,然後認真打量著上面的花紋和款式。
自己快上初中的時候,謝嶼衡還在念小學。
那段時間,應該是謝知影在謝家時,人生中屈指而數的快樂時光。
謝嶼衡所念的小學,和謝知影在的中學,只隔著一條街。
所以那個時候,謝知影經常會去接謝嶼衡一起回家。
那個時候的謝嶼衡很粘著自己這個姐姐,也總是會拉著她和自己的同班同學炫耀:“看!我姐姐來接我了!”
孩子的喜歡永遠是最真情的。
謝知影會帶著謝嶼衡,穿過長長的一條商業街。
那條街上,有著各式各樣的店鋪,時裝,文具,或者是珠寶飾品。
小孩子從來不懂什麽是珍貴,只是覺得那些亮晶晶的首飾好看。
謝嶼衡會一邊吃著謝知影買來的糖,一邊指著珠寶店展示在櫥窗裏的首飾說:“我長大以後會送你這個!”
那的確是謝知影有關親情的,為數不多的美好回憶。
但回憶,永遠都只是回憶。
時過境遷,謝嶼衡早已經瞧不上那珠寶店裏的便宜首飾,他會花大筆大筆的錢去淘些稀罕東西來討小女生開心。
只不過,謝知影意外的是,謝嶼衡還會記得年少時候的童言無忌。
謝知影沒說什麽,只是平靜地將首飾盒蓋上,然後放進了包裏。
顧之烽翻看著手上的文件,注意到謝知影的動作,於是擡頭問了句:“你想幫他?”
“不,我沒那麽好心。”
謝知影無比平靜地回答道:“他總要學會靠自己解決這些事。”
她不會去恨謝嶼衡。
但也不至於去做一個爛好人。
謝知影轉過頭,窗戶上布滿了雨痕,窗外的景色都被各式各樣的水珠給扭曲了。有來來往往撐著傘的行人,也有沒有帶傘而站在路邊屋檐下愁眉苦臉的學生。
謝知影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對了,顧合蕭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嗎?”
“你知道,我的親生母親,是怎麽離世的嗎?”顧之烽低沉的聲音傳來,語氣聽上去無比平靜,仿佛只是隨口找了個無比普通的話題一般。
前面開車的周助理聽到這句話,識趣地升起了擋板。
謝知影愣了下,轉過頭看著顧之烽。
顧之烽:“毆打致死,被我的父親。”
他說這話的時候,還正在皺著眉,看著手中那份資料。仿佛這件讓旁人瞠目結舌的事情,對他來說,並不會惹起半點的難過。
他只是平靜地拋下了這句話,似乎不準備再做多余的說明。
而就在這時,一只手輕輕搭在了顧之烽的手背上。
顧之烽微愣,轉過頭。
謝知影身體微微朝前傾,一雙好看的眼睛無比認真地注視著顧之烽,許久後,她眼睫輕顫了下,開口道:“我想了解你的過去。”
顧之烽笑了聲,然後將手中的文件夾合上,隨手放在一旁。
“好。”他這麽說。
*
顧之烽的母親,死於他六歲那一年。
她在一個深夜,倒在了廚房的櫥櫃下,渾身上下都布滿青紫的傷痕,眼窩凹陷。眉骨、唇角、太陽穴,到處都是淤青。
她是被顧父活生生打死的。
那時的顧之烽站在客廳,看著自己向來對外都衣冠楚楚風度翩翩的父親,打著電話安排人來善後。
那時的顧父,已然只手遮天,掩蓋自己妻子的死因,對他來說並不算回事。
顧父的表情很自然,宛若只是摔碎一個碗般的平靜。他轉過頭,看見站在一旁的顧之烽,然後掛斷了電話,微笑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俯下身握住顧之烽的肩膀。
顧父說:“你媽媽睡了,你趕快回去睡覺吧,乖孩子。”
那時候的顧之烽,已經不是能被人隨意糊弄的孩子。他無比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母親已經死了,也知道自己的父親做了什麽。
可他卻只是點了下頭,然後無比安靜地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人,從來都是個很奇妙的生物。
他們看上去相互依存,但實質上卻又各自為營。
從顧之烽記事起,便時常能聽到母親的嚎啕大哭,以及父親聲嘶力竭的咆哮,伴隨著瓶瓶罐罐的摔裂之聲。
從一開始的壓抑,到最後的習慣。
顧之烽曾站在高高的樓梯上,看著在每一次暴力過後,母親努力遏制聲音,哽咽著數著自己身上的傷口。
為什麽不離開呢。
顧之烽問。
“你在說什麽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