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車子發動。

謝知影靠在車後座,偏頭看向窗外,眼底宛若覆著層霧氣。此刻似乎被抽去所有精神氣,整個人帶著些懨懨的低氣壓,但卻因為有外人在場,還是強撐著不讓自己的情緒崩潰。

顧之烽當然能發現謝知影的異樣,他眉頭皺起,然後輕咳一聲。

周助立刻機靈地調下了車子內的擋板,將後座與前座隔開。

擋板緩緩升起,後座的光線也逐漸變暗。

“謝謝。”謝知影眼簾微顫,低聲說道。

她當然知道,顧之烽突然讓周助理升起擋板,是因為什麽。

顧之烽伸出手捏了捏眉骨,然後將眼閉上,三秒後,緩慢睜開。他轉過頭看著謝知影,片刻後沉聲道:“謝知影,看著我。”

謝知影轉過頭。

顧之烽伸出手,輕握住謝知影的後頸,然後將她朝著自己的方向微微拉進,無比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謝知影,難受的話,可以說出來。”

謝知影望著顧之烽的臉,然後抿唇,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擡起頭,深吸一口氣,故作輕松地開口道:“或許你不相信,剛才,是我這而是多年以來在謝家人口中,聽到的第一句道歉。”

“我的養母,為了能獲得一個替她賺取人脈和資源的棋子,從小就教我該怎樣去和各式各樣的人交際,尤其是男人。她可以毫無顧忌的把我送到任何一個人身邊,只要能獲得足夠的報酬,無論老少還是疾病。”

一年前,謝家曾出現過重大財務危機。那個時候的薛安陽慌不擇路,只得想法設法將謝知影送上了當時一位年近五十的商人酒店床上。

但很諷刺的是。

那位商人是個同性戀。

直到現在,沒有結婚,也僅僅是因為自己愛的人,在三十多歲的時候,患上抑郁症自殺。

所以那天,商人並沒有碰謝知影。或許是出於長輩的憐愛,只是派人換了個房間,也沒將這件事聲張開來。

但是無論這件事有沒有發生,對於後半夜意識逐漸清醒過來的謝知影來說,那始終是一個無比殘忍的夜晚。

無比令人作嘔。

無論是薛安陽,還是自己。

謝知影笑了下,語氣裏帶著些嘲諷:“即使這樣,薛安陽也從來沒有和我道過謙。”

顧之烽伸出手,輕輕覆上謝知影的手背。

謝知影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我的父親,為了賭博和毒.品,可以理所應當的將我賣給高利貸的那夥人。也可以為了錢,將我送上唐少一的床。最後還能理直氣壯地沖進我的婚禮現場,讓我對他進行贍養。”

“二十多年了,所有人都在為了自己而不折手段的活著。”謝知影轉過頭,看著顧之烽,再也遏制不住那股情緒,輕聲哽咽了起來:“那我呢?”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只會是他們手上的犧牲品,就算哪一天我死了,她們也不會覺得有半分歉意。”

顧之烽不忍,他握住謝知影後頸的手微微下移,骨節分明的手扣住她的後背,將她往自己身前一帶。

謝知影將下巴放在顧之烽的肩膀上,她垂下眼,深吸一口氣,再開口說話時,每個音節都帶著些輕顫:“我只是沒想到,最後整個謝家,唯一覺得對不起我的,只有謝嶼衡。”

更何況,謝嶼衡算得上是謝家裏唯一一個,反而沒有做出多少傷害自己的惡劣行為的人了。

顧之烽扣住謝知影後背的手掌一寸寸收緊,許久後,他突地開口:“對不起。”

謝知影微怔:“為什麽道歉。”

顧之烽伸出手,輕輕擡起謝知影的下巴,然後低頭吻了上去。

呼吸在唇齒間糾纏。

“謝知影,你知道,這麽多年來我唯一後悔的一件事,是什麽嗎?”

“是什麽?”

“當年離開你。”

就像曾有無數人好奇,顧之烽在海外的那些年,為什麽能抵抗得住精神上的壓力與疾病,維持著高速運轉,幾近苛刻地逼迫著自己進行工作,然後發展起風逸這個企業。

十年,還是太久了。

*

謝志盛在謝知影的婚禮上鬧過一出後,很快就銷聲匿跡了。

謝知影也覺察出了異樣。

如果謝志盛真的是為了利用道德綁架來讓謝知影贍養他,就不應該在婚禮結束之後逃得如此迅速。

除非,他是專程為了破壞婚禮而來。

得出這樣的答案,對於謝知影來說,算不上任何安慰。

但是謝知影也不大在意了。

從前她渴望親情的時候,恐怕會因為這件事情難過,但是她也不是傻白甜,這麽段時間來,也不可能再因為這些沒什麽必要的家人牽絆著所有的情緒。

對於她來說,今天更為重要的,是Lily回國舉辦的慶祝宴會。

Lily原本是打算在謝知影的婚禮之前就回國,可是因為簽證原因不得不往後拖延了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