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合一)

傍晚余暉落盡,衛梟回到晉王府,手裏提著靖國公夫人姚氏特意給他包的糕點,素來冷如堅冰的眼底含著一點不易察覺的暖意。

進了王府大門,少年那絲溫暖的情緒很快收斂,今日府裏的下人似乎有些異樣,從衛梟進門起,無論是門房,還是丫鬟管事,每個看見他的下人,目光都很躲閃,甚至還有一些會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衛梟擰了擰眉,拎著食盒往自己的小院走,到了小院附近,他眼神倏然變的鋒利,只見小院門口圍著很多下人,進進出出,十分熱鬧。他心中一凜,冷下臉色,上前撥開那些人往裏走。

從前冷清蕭索的院子裏,今日擠滿了人,院中間一個體態豐潤的婦人搖著扇子,坐在椅子上指點著下人幹活。

“哎,那邊,手腳都麻利點。”元嘉郡主的陪嫁嬤嬤崔氏不時開口催促。

衛梟看著亂作一團的小院,眼中冷光乍現,面上隱有薄怒。

“滾出去。”少年皺眉看向崔嬤嬤,握刀的手不自覺一緊。

崔嬤嬤嚇了一跳,轉而想到什麽,又含笑著站起來,她是在笑,只是那笑十足的諷刺,讓人不舒服。

“公子回來了?您看看老奴這布置,您可滿意?”

話音剛落,小屋前那棵老槐樹上落下了一根手臂般粗細的枝條,衛梟神情一震,朝那棵樹看去。那棵樹上趴著幾個人,正在用斧子砍樹枝,不過頃刻之間,樹上已經落下好幾根枝條,茂密繁盛的老槐樹瞬間禿了一半。

“你幹什麽?”少年目眥欲裂,嗓子裏發出一聲嘶吼,眼底最後一抹柔光就此破碎消亡,漫上了幽暗的紅色。

他身形極快向那棵樹撲過去,手中的食盒落在地上,糕點撒了滿地。

樹上趴著砍樹枝的下人一時被震住了,不敢再動,少年的身影轉瞬即至,他幾步攀了上去,將他們一個個踹了下來,槐樹旁,一群四腳朝天的家丁們不住聲的哀嚎。

正是日暮交換之時,天色漸漸暗下來,少年跳下來蹲在槐樹下,手裏捧著那些枯枝,心口湧上一陣陣劇烈的疼,他擡起頭,眸中充血,喘息間如同被撕開了封印的兇獸。

“為什麽?”他掙紮著問道,今日靖國公府盈滿溫情的那一瞬讓他還留有一絲神智。

崔嬤嬤臉上笑容未變,眼裏含著譏誚,她站在一群下人身後,嫌惡地用扇子扇走不存在的濁氣。

“公子這是怎麽了?郡主娘娘體恤您剛剛升任,總不好再住這破草房,到時候別人說起來,她臉上也不好看,所以特別吩咐老奴過來,將這院子仔細拾掇一番。”

“這棵樹上吊死過人,不吉利的,萬一影響了公子的仕途那可不好,所以老奴請示了郡主,要把這棵樹砍了。”

崔嬤嬤的臉蠟像一般,噙著不鹹不淡的笑,像在給這棵樹以及少年的命運宣判。

衛梟心裏最後的冷靜克制也蕩然無存,他緩緩笑開,像惡鬼在哭。

“你們該死。”他聲音暗啞絕望。

那人想叫他忍,他便忍了,五歲那年抱著她僵硬冰冷的屍體時,衛梟吞咽了所有的委屈,獨自活在這世上,一日勝過一日的孤獨,他等來了那個怎麽也抓不住的小姑娘,隨後她也走了。

在他快要踏進深淵地獄時,衛鴻回來了。他長到八歲,第一次有一個人把他抱起來,將他當成一個寶貝,那人頂天立地,像一座山,為了一份遲來的愛和珍惜,他看見衛鴻左右為難的那一刻,再次決定忍耐。

可為什麽,偏偏連他娘留在世間的最後一點痕跡也要被抹去。

“你們都該死。”少年目光猩紅,雙手按在青石地上,五指深深陷進石磚縫裏。

崔嬤嬤此時也害怕了,瑟縮著往後躲了躲,她猶豫著是不是應該先離開這裏去向郡主稟報。然而就在這時,失控的少年已經飛身撲過來,臉上盡是猙獰。

對上那雙染上殺意的眼睛,崔嬤嬤驚叫一聲,來不及後退,就被少年扼住喉嚨,那只手如同將人拖向死亡的藤蔓,越纏越緊。

崔嬤嬤的臉色開始發青,嘴裏的叫喚聲漸漸變弱。

衛鴻拎著一壇酒,臉色微醺,哼著小曲回來時,見到一群人圍在院門口,有人指指點點,還有人高呼:“公子瘋了。”

什麽?他驚得酒都醒了,一把扔了酒壇子往裏跑,見衛梟掐著崔嬤嬤的脖子滿目瘋狂,衛鴻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衛梟,松手。”

他跑過來,雙手抱住兒子往後拖,可衛梟瘋起來力氣極大,任他再用力也紋絲不動,反而快把崔嬤嬤給勒死了。

“唉,兒子,聽話。”

衛鴻臉上冒汗,抓住了衛梟掐著崔嬤嬤的那只手,說道:“爹求你了,殺了人就是給人留下了把柄,這老刁奴不值得你賠上自己的前程。”

“兒子,你看看爹,實在不行,你松手,爹替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