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街上的人已經不太多了,兩人一前一後走著,很快遇上了找過來的護衛,羅悠寧回頭看了看衛梟,猶豫著開口:“那個,我今日不是一個人出來的,謝奕他們還在那邊等著。”

衛梟捏著手裏的糖人不說話,黑眸中的光慢慢暗下去,羅悠寧摸了摸頭發,當即做了個決定。

“要不我跟他們說一聲,咱們先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只是看見衛梟黯然的樣子她就覺得心裏不好受。

衛梟擡眸看向她,平靜的眸中泛起了點點漣漪,他走上前,在羅悠寧錯愕的目光中,拿走了她手上那個咬得只剩一口的糖人,又把自己手上的兔子糖人塞給她,而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嘴角抿起一絲笑繼續向前走。

那時候,兩人在晉王府中認識了一個月,卻一句話也沒有說過,羅悠寧每天使盡各種方法想讓衛梟跟她說話,無奈連一個名字都沒問出來。

她每次送的糖衛梟必定收下,但糖收了,人還是冷的,從頭到尾當她不存在,只在從她手裏接過糖的時候,涼涼看她一眼。

衛梟從沒想過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會留下多久,他照舊封閉著自己的心,沒人能進來,就不會被刺傷。

可是她太暖了,短短一個月,他忍不住想向她靠近。

那一日,羅悠寧穿著毛茸茸的白狐裘,雪天裏一手拿一個糖人笑著朝他走過來,勝過他所見最明亮的光,她紅紅的小手把老鷹糖人遞過來,衛梟愣愣接過,她又變了卦,搶回去後把那只兔子給他。

衛梟將糖人拿在手裏舍不得吃,眼睛盯久了竟然又酸又熱,他僅剩的脆弱要從眼裏溢出來。

這時,小姑娘把老鷹糖人快要啃完了,就剩一小塊黏在竹簽上,她眼睛靈動的轉了轉,一把將衛梟手裏的兔子搶走,威脅道:“喂,小啞巴,你跟我說一句話我就把它還給你。”

衛梟垂眸不語,手裏空了,心中卻並不多生氣,最後,羅悠寧氣鼓鼓地往兔子頭上咬了一口,那脆脆的聲音,兩只腮幫子一鼓一鼓,衛梟看了,只覺心裏湧上一種無限的妥協,她說什麽就是什麽,他什麽都想答應。

“你真不要啊,你就說說你叫什麽名字嘛。”

小姑娘纏人的功力一流,衛梟是挫敗的,他沒能抵得住那種無孔不入的暖意。

“衛梟。”他說完就後悔了,只因太久不開口,他嗓子啞的厲害,聲音難聽又刺耳。

羅悠寧追問:“哪個衛?哪個梟啊?怎麽寫的?”

然而衛梟無論如何也不肯再說話了,那一天,她在他的小院裏玩的歡快,只是最後也沒把咬了一半的兔子糖人還他。

她傻乎乎的把兔子糖人吃完了,另一只竹簽上粘的一點糖倒忘了,最後兩只竹簽被她紮在雪地裏,衛梟的目光久久地落在那只剩一點糖的竹簽上,那時的他很想知道,糖人的味道是不是像她的笑一樣甜。

時隔多年,衛梟看著糖人,眼中流露笑意,羅悠寧在身後追著,“衛梟,那個我都吃過了。”

他順從著自己的心意,將那點細碎的糖含進嘴裏,果然很甜。羅悠寧睜大眼睛,驚訝,一點點從未有過的羞澀,復雜難言的感受,她的氣勢瞬間弱了,只是跟在他身後走。

兩人的位置頃刻間對調,一路上再沒人說話,衛梟始終捏著那根竹簽子,直到遇上謝奕幾人,衛梟握刀的手緊了緊,沉默地往旁邊一讓,羅悠寧走了兩步站在他身旁。

“小寧,沒事吧?”謝奕看了衛梟一眼,眸底的冷光一閃而過。

羅悠寧擺擺手:“沒事,是個小賊,衛梟幫我抓住了,很晚了,我就先回去了。”

她注意到衛梟始終側耳在聽她跟謝奕說話,頓覺十分好笑。

謝奕手裏提著被踩壞的鳳凰燈,聞言說道:“也好,我讓他們把馬車趕過來。”

他說罷,謝良已經招手讓停在街角的馬車過來,羅悠寧連忙拒絕:“不用啦,咱們也不順路,夜裏風涼,你也早些回去。”

她沒給謝奕再勸說的機會,扯著一旁傻愣愣的念春便走,衛梟則擡步跟上。

看著他們走遠,謝奕眉心微擰,手裏的鳳凰燈擠壓變形,沈明珠一臉羞澀期待走過來,嬌聲道:“謝奕哥哥,咱們一起回去吧。”

謝奕溫雅一笑,語氣卻堅定:“對不住,不順路。”

鎮國公府和謝府其實只隔了一條街,沈明珠完全懵了,待她回過神,卻發現謝奕已經上了馬車離開了。

謝奕掀開了簾子,隔著一座橋看見羅悠寧和衛梟並肩走著,他說不清那種感覺,只知道與她在自己身邊時不一樣,巨大的恐慌包圍了他,時隔七年,夢魘再次降臨,她沒有猶豫就選擇了衛梟。

鳳凰燈上的細杆紮的他手心生疼,謝奕陰沉著臉揮手將燈扔到了河邊,冷眼看它順著水流漂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