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徐毅死於車禍。

暴雨那晚徐毅開車出行,因雨天路滑外加喝酒駕駛,車輛在危險路段撞向護欄墜落山崖。當場死亡。

不到一年時間又去了一位年輕人,清水鎮的居民們一片唏噓,目光紛紛聚焦南雅身上。她除了穿素衣,倒沒有任何地方與往常不同,說她冷血無情薄情寡性的話又塵囂甚上,她只當耳旁風。

徐毅的母親及堂兄從市裏趕來張羅後事。眾人瞧戲般盼著看伯兄與弟妹間的藕斷絲連,未能如願。徐毅的堂兄沒能進家門,住在鎮賓館裏;徐毅的母親似乎也與南雅不睦,在家住了兩天也搬去賓館。

到了入殯那天更是鬧出軒然大波,徐母不肯將屍體火化,哭喊說是妖精兒媳害死他兒子。在場之人一片嘩然,南雅平定如鐘,不發一言。

警察又被鬧來,徐母要重新調查,說從到清水鎮見到南雅第一面起,南雅便無傷心之意,且拒絕兄長入門。而在家裏住的那兩天,她觀察南雅沒有半點悲傷,作息正常,甚至有心思與小孩逗笑。再想兒子與兒媳不睦非一日之寒,兒媳水性楊花勾三搭四,定是外邊有相好終於謀殺親夫。

徐母在靈堂上泣涕如雨,聞者落淚。

陳警官認為徐母失去親人太過悲慟,便問徐毅堂兄的意見,回答竟也是:“堂弟死後,弟媳似乎一身輕松。”

陳警官兩頭為難,道:“我們調查過,車禍致死是沒有問題的,由意外變成刑事案,目前證據並不足。如果要屍檢,也得問問妻子的意見。”

眾人看向南雅,

南雅卻道:“我同意。——擡去解剖吧。”

……

周洛也聽說了一些消息,但沒去問南雅。南雅這人比很多人想象的要堅硬很多,他無需擔心。且最近全鎮目光聚焦南雅身上,他去見她只會招麻煩,還不如再做幾套卷子。

周洛背著書包,塞著耳機聽著歌,往學校走。他不經意擡頭望一眼山林,意外發現山上一片嫩青色。

周洛不經意間就笑了笑,想起多個月前的秋天,他和南雅去山頂看黃葉。

他深吸一口春天的空氣,目光落下來,見南雅在不遠處,對面走來。她目光淡淡從他臉上移開,也遠眺發芽的山脈,最終又緩緩落到他臉上。

她也想到了那一刻。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擦肩而過。

周洛笑笑,神清氣爽地去學校。

爬台階時,張青李從後邊走來。

周洛聽著歌,張青李在後邊喊了好幾聲他都沒聽到,張青李追上來拔掉他的耳機:“周洛!”

周洛吃一驚,把耳機奪回來,斜了她一眼,繼續往學校走。

張青李跟在他旁邊:“你有沒有聽到什麽消息啊?”

“什麽消息?”

“徐毅車禍的事兒啊。”

“警察管的事我怎麽知道。”周洛的語氣稱不上耐煩。

“小賣部肯定有很多人談論啊。”

周洛腳步停下,張青李差點撞到他身上,周洛回頭,似笑非笑:“終於到這一天了。”

“什麽?”

“連你也開始認為那些人說的話可信。”周洛笑笑。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諷刺。

張青李的道德心受到傷害,立刻澄清:“不是!你別冤枉我,我純粹出於對這件事的關心。她們都在說南雅,我根本不信好不好?我只是希望事情有進展。我聽我媽一天說一個她的疑似相好,都煩死了。”

周洛無言半刻,嘆了口氣,道:“不得不說,做女人真是太難了。”

“這話從男的口裏說出,還真奇怪。”張青李揪著書包帶子,問,“你為什麽突然有這種想法?”

“早就有了。”周洛道,“當一個女人露出瑕疵時,她會遭受來自異性的攻擊,來自同性的攻擊,以及整個社會的攻擊。”

張青李擰眉:“什麽意思?”

周洛說:“自己領會。”

“呀,你說清楚會死麽!”難得有和他深入聊話題的時候,張青李哪肯放棄,纏著問。

“哎——”周洛把另一邊耳機也扯下來,轉頭看她,認真道,“你看,比如說男人,還常常會站在同性的角度考慮問題,對身邊男同胞在兩.性關系上犯的錯誤,往往有比較理性和寬容的考量;但女人更傾向於貶低和打壓自己的同性。而且在責任歸屬上,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都愛把過錯的大頭推給女方,因為他們習慣了戴著有色眼鏡看待和物化‘女人’。所以我說你們做女人的真是太難了。”

張青李聽完,只覺聞所未聞,半刻之後才覺恍然,還有些感動。在學校裏,她和周洛交流不多,但總能從他的態度裏感受到他們對很多事情的看法是一致的,頗有眾多同學中兩個異類的感覺。到了今天,這種感覺更確切,是知己啊。

知己呢。

她心裏笑了,臉上也掩飾不住,笑容綻開,微紅著臉說:“周洛,以後誰嫁給你肯定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