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系紐扣的動作是一道耳光,打得周洛耳根紅透,強烈的精神刺激下身體愈發敏感激越,像脫韁的瘋馬。他腦子火辣辣的,想著她收藏的那首小黃詩,想著江醫生對她的觸碰,心中瘋狂地燃燒起一陣叛逆的怨恨和不平。

她憑什麽?!

南雅利落地剪斷線頭,T恤還給他。周洛麻木地接過。

她似乎不想和他有目光交流,也不想看他穿衣,轉過身去整理縫紉機上的線頭。

旗袍絲滑,包裹著她纖細勻稱的身體,柔軟起伏的線條一覽無余。她背對他,彎著腰,有些寬泛的旗袍緊繃起來,一串背脊骨浮現在絲緞上,像一串滾動的珠子,沿脊珠往下,水綠色的料子裹著她的臀,視覺圓潤而柔軟。

周洛光著上身,站在她背後。

他看著她微微抖動的背影,如同看著自己生命之最初始的啟蒙,最原始的性與欲,最難以啟齒的隱蔽在身體最深處的翻騰攪動的欲望與念想。

周洛只想撫摸她背上的那串珠子,一路往下,深入溝壑。

鬼使神差,他真這麽做了。

像一滴水落在幹枯的唇上,周洛全身湧起一陣奇異的激蕩感。

南雅如同觸電,猛地轉過身,縫紉機被撞得劇烈搖晃,她寒毛直豎,睜大雙眼看著他,如同瞪著地痞流氓;周洛猛遭當頭一棒,精蟲控制的頭腦突然清醒,頓時後怕地冒出一身冷汗,有些絕望地看著她。

南雅在一秒間冷靜下來,瞥開眼,臉色迅速變冷淡,道:“出去。”

周洛自尊心碎成渣,羞恥又無地自容。可少年正是驕傲的年紀,恥辱很快轉化成憤怒。他腦子裏瘋狂搜刮著狠話,吐出一句:“你裝什麽裝?”

南雅微微瞠目。

周洛見她失語,惡念如星火燎原,迅速占據上風:“江智是來看衣服的?我看是來看你的,手都摸上了還買什麽衣服?你那扣子可不是我松開的,沒想到我長了眼睛看得到麽?也是你要給我縫衣服的,沒想到我得脫衣服,騙誰?或是你要貼著我在我身上縫?總歸是你放縱,別人才會找上門來。還有,我在學校圖書館看見你收藏的詩集了,看那種小黃詩你肯定就不正經,不怪鎮上的人都說你不檢點。”

南雅眼神漸冷,直視著他。周洛被她盯得心慌,背脊發涼。她卻沒有一句多的話,掀開簾子出去了。

周洛一拳揮在棉花上,適才的勝利感頓時轉為憋屈。他煩躁地穿好衣服,掀開簾子,也不看她,直沖沖出了門去。

可畢竟才十七歲,哪裏沉得住氣,出走不過十幾米,實在咽不下,又返身殺回店裏,到南雅跟前揚威:“怎麽?我都說對了,讓你沒話說了?”

南雅正裁布,頭也不擡,語氣平淡至極:“以後,我不想再跟你講一句話。”

周洛心口被冷箭刺穿,他頓時成了個傻子,呆呆站在她跟前,而她根本不願擡頭再多看他一眼。

“哼,誰稀罕?”他冷笑一聲,逞強著不忘再來一句毒的,“留著跟別的男人說吧。”

南雅置若罔聞。

周洛恨恨離去。

走出店裏,卻覺得心都碎了。

他跳下山澗,沿著清水河邊的稻田一路狂走,太陽曬得人睜不開眼,陽光和溪水混在一起白花花的。他一身熱汗,又煩又燥,走到半路開始痛恨自己身上那件T恤。

他一把將T恤脫下來摔進水裏:

“都怪你!”

他憤怒地叫:“本來沒事的,都怪你!——誰讓你破掉的!——我根本不想說那些話!都怪你!”

眼見溪水把它沖到老遠開外,他想著衣服被南雅摁在縫紉機上穿針引線的畫面,又舍不得,慌忙追去把濕淋淋的衣服撿回。

周洛在水裏好幾個趔趄,腳踢到石頭,痛得齜牙咧嘴。他勉強把衣服抓回來,捂著腳坐到溪邊,胡亂把T恤重新套上。冰涼的衣服貼著肌膚,山風一吹,他打了個哆嗦。羞憤,不甘,痛恨,各種洶湧的情緒被風一掃而空,少年的心漏了一個大洞,空了。

想著音響店相遇的默契眼神,修單放機的友好,拿玩偶給他看的親近,全和打碎的鏡子一樣,再也回不去了。

她說得清清楚楚,以後不想跟他講一句話。

要是剛才返回店裏道歉就好了,要是不說那些混賬話就好了。可現在肯定來不及了。

撲面的難過情緒把他席卷。

他心灰意冷,倒在草地上,把T恤掀起來遮住了頭。

……

周洛坐在山上,俯瞰著小碗一樣的清水鎮,紅色的白色的房子掩映在茂密的樹林裏;梯田一塊一塊,黃的是稻米,綠的是油菜;銀色的像碎鏡子一樣的是魚塘。

他沿著環山公路走了一下午,漸漸沒勁,於是往山下走,走過一條條青石板鋪的小巷,路過一家家開滿繁花的院子。神不知鬼不覺,又來到那條溪水淌過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