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2/4頁)

而杜若的生活終於平息,教學樓,圖書館,寢室,宿舍,無波無浪,如同一潭死水。

時間一晃就過了新年。

一月份,寒潮已至,大雪紛飛。

那夜,杜若從圖書館出來,天空還在飄雪。她低下頭,拿圍巾裹住口鼻,慢慢走去宿舍樓。靴子踏在白雪上,窸窸窣窣。

她一路安靜地走回去,進樓,上電梯。

手機在兜裏一震,消息來自何歡歡:“這是不是景明?!”

點開圖片,宿舍樓外的枯樹下站著一個人,高高瘦瘦,黑色大衣,黑色棒球帽,口罩遮著臉,肩膀微弓著。

只是夜色中模糊的人影,杜若的心卻突然被撕開。

“停下,停下!”可電梯門關。

她飛快按下2層,心急如焚,沖去電梯間,樓梯間,逆著人潮沖去樓去。

樹下已是空無一人。

她心也空了,跑去路中央慌亂地四處張望。報刊亭,情侶,學生,樓房……建築人影如流水般從眼前晃過,沒有景明。

何歡歡跑來:“剛我看他跟你後頭走,還沒認出——”

“人呢?”杜若叫道,“他人呢?”

“往那邊走了!”

杜若瘋了般追過去,眼睛像落水的人,四處抓索人影,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她一直跑到路的盡頭,沒有他。

她慌張回頭:“他人呢?”

歡歡也急了:“剛才都在的!”

“你為什麽不把他攔下來?為什麽不抓住他!都怪你!”杜若一下子坐在路邊台階上,大哭起來。

何歡歡急壞了,慌忙摸她腦袋:“你別哭呀。我去給你找啊,我去找!”

冬夜,雪花飛舞,冷風如刀。

杜若雙手冰涼,不停撥打著那打不通的電話,“對不起,您呼叫的用戶……”

她聽著那聲音,哭得愈發撕心裂肺,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全皺到一起,哭得弓下了腰,再也直不起身子。

那個寒冷的冬夜,她終於把這幾月的心酸痛苦都哭了出來。

而樹後,那黑色的消瘦的男孩身影停留著,最終,轉身離去,消失在了深深的冬夜裏。

……

杜若變得更安靜了。

她越來越長時間地待在圖書館,每天早出晚歸,宿舍人還沒起,她便出門;夜裏大家都洗漱了,她才回來。

只等著期末考了回老家。寒假不打算留校了。學校裏到處是他的影子,到處是Prime的過往,她快窒息而死。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個多星期。

一天早晨她在圖書館看書,收到萬子昂的短信:“剛聽梁老師說,景明今天出國。”

杜若頓時怔在原地。

一月的北京,萬物凋敝。

車窗外,機場高速路旁一片灰敗,樹枝光禿禿的,映著蒼茫的霧霾天。

景明靠在車後座上,窗外灰白的天光映在他黑色的眼睛裏,死潭一般,不起漣漪。

或許有一瞬,想起去年除夕的許願。

不過一年,他什麽都沒有了。

而除夕夜坐在他身邊的那個女孩……

恨他自己,太年輕。

什麽都守不住,什麽都保護不了。

明伊輕輕握緊他的手,他沒有任何反應。

很快到達機場,停在出發層。

景遠山和明伊下了車,陳司機拎下行李,給景明拉開車門。

景明一動不動。

明伊:“景明,下車了。”

他又坐了好幾秒,才下車來。景遠山拉上行李,朝機場裏走。

景明跟著走一兩步,陡然停下,臉色一瞬變得極其難看,胸膛也劇烈起伏。他擡頭看父母一眼,突然轉身大步走向轎車,可才走開兩步,又返回朝機場走。

如此往復,來來回回,仿佛兩頭有什麽東西撕扯著他。

少年如同被困,進退不得,痛苦焦灼。他眼睛已紅透,嘴唇不住顫抖,用力抓頭發,牙齒裏溢出一絲痛苦的嗚咽。

明伊立即上前:“景明啊——”

突然,那一米八六的大男孩一下子蹲下去,抱住腦袋大哭起來。

機場門口,人來車往,他不管不顧了,埋著頭嗚嗚痛哭,單薄消瘦的肩膀一抽一抽地抖著,像個受盡了心酸委屈的小孩。

壓抑兩個月,這一刻終於爆發。

“景明……”明伊伸手碰他頭發想安撫,可下一秒,她眼淚也掉出,捂住眼睛轉過身去,無聲抽泣起來。

景遠山眼眶紅了,過去蹲下,拍拍兒子的肩膀:“不要恨自己年輕,總有一天會長大。摔過跤了,人才會清醒。”

少年只是大哭,搖頭。

“……實在想見,我讓她來送你?”

少年僵了一秒,劇烈搖頭,哭得更兇。

景遠山擡頭,雙眼濕潤,長嘆一口氣。

……

天寒地凍,北風呼嘯。

杜若坐在空曠的看台上,冷得渾身直抖,手機揣在兜裏保暖,不知在害怕什麽。終於,她把手機拿出來,撥通了他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