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舒服的毛衣

孟雅言比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先察覺到了兩個中年男人的靠近,一個穿著棕色的夾克,另一個穿的是黑色的棉外套。出乎小姑娘意料的是,他們一來就推開了好幾個人,揮拳沖著那位瘦高的老人打了過去。

男人的大拳頭即將砸到文質彬彬的老人臉上,孟雅言和旁邊很多人一樣忍不住驚叫了一聲,接著就聽見了另一聲慘痛的哀嚎。

剛剛還拳出有風的夾克男在空中畫了一條拋物線,以屁股恒定對著人群的方式重重地砸到了七八米外沒人的地方。他的嚎叫聲從驚到恐到痛,在極短的時間裏進行了兩次變調。

而那個一直站在她前面的女孩兒,已經用手拽住了另一個棉外套的手臂。

那個僅剩的中年男人嘴裏的話也完成了從“我艹你欺負我老叔”到“哎喲疼你放手”的無縫轉換。

寧老爺子安然無恙地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完了:“無論如何是夫妻,夫妻就是相伴一輩子的,互相尊敬那是基礎啊。”接著他的聲音也變了調:“小路路路……剛剛剛那人、人呢?”

路俏的小手擎著另一個人掙動著的粗壯手臂,轉頭對著寧老頭兒露出了一個安撫的笑容:“沒事兒的,您接著說。”

一直知道路俏力氣大的老頭兒老太太們都震驚了,地上這人腦滿腸肥的,怎麽著也得兩百斤吧?這就被小路扔出去了?!這就被她們傻乎乎的小路給扔出去了?!

哎呀!扔得好!

在震驚過後,有幾個人老人意識到了這倆陌生人一鬧,他們就有了在這件事兒裏幫老張的余地。

眼色一使手上一拽,七八個老太太立刻圍上了那個坐在地上□□的可憐家夥:“你是誰啊?你怎麽來了就打人啊?沒有王法了是吧?”

另一邊,也有老頭子打起了電話:

“保衛科麽,你們什麽情況?怎麽把打人的人也放進來了?”

“小李啊,快來九號樓前面,這回我可算用得上你這個勤務兵了!”

“小遠,別睡了,趕緊來九號樓這裏,有人要打人!什麽?你爺爺我當然沒事兒,我是說你快點來,我們這群老骨頭正擔驚受怕呢,你這個幹刑警的不來替我們主持公道啊。”

就連陳大媽都扯著嗓子在小區裏喊了起來:“快來人啊!九號樓前面有人動手打老寧頭啦!老寧頭被揍啦!老寧頭臉都青了!”

整個冷清的小區登時就熱鬧了起來,不管是跳扇子舞的還是扭秧歌的,不管是舉著劍的還是拎著鳥籠子的都呼呼啦啦地湧了過來,把這棟老樓的門口圍了一個水泄不通。

只有孟雅言傻乎乎地看著任由男人掙紮也不動如山的路俏和這些仿佛遭受了外星人襲擊一般忙碌的老爺爺老奶奶們,在幾十秒鐘後她終於找到了一句話來形容對整個場面的評價:

“呵呵,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這些老人當然不嫌事兒大,他們一輩子經歷的“大事兒”參與決策和執行推動的“大事兒”比孟雅言小姑娘看過的新聞還多。

不過是現在人老心疲,不過是想安度晚年,不過是見慣了風雨之後覺得樂呵呵下棋買菜的日子才是真舒坦,這才變得“和藹可親”了起來。不過狼老了還是狼,虎疲了還是虎,他們與那些貓貓狗狗的角色自然不同,現在被兩個莫名其妙的中年後生欺上了門,自然要拿出自己的十八班本事討一個“公道”。

別以為今天寧老頭的事情不是他們的事情,這些“明哲保身”與“義憤填膺”狀態隨時切換的老人們深知物傷其類的道理,影響力在逐漸削弱的他們如果不能在這種時候出手,那麽下一次他們自己被欺辱的時候,可未必有一個能把男人扔出幾米外的小路。

何況,他們要幫的不只是一個老寧,還有一個老張。

古人說清官難斷家務事,這麽多年張教授對老李頭兒怎麽樣,他們都看在眼裏。何況,人心都是偏的,一個鼻子朝天的糟老頭子和一個溫和有禮的老太太對比了這麽久,他們自然而然地,想給這個老鄰居老朋友搭把手。

反正他們不怕鬧騰,讓所有人都知道老李頭兒不得人心,至少能在聲勢上給張教授幫一把。

作為差點被打到的當事人,寧老爺子很淡定地給自己的兒子打了電話,在兩句話說明了情況之後,他扣上電話就臉色蒼白地坐在了地上。

正好此時保衛科的人都趕到了現場,幾個人去把夾克男抓了起來,另外幾個從路俏的手裏也接手了棉衣男,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棉衣男被幾個體格彪悍的保安制住的時候,表情竟然有一瞬間的解脫。

這時,老李終於從對妻子的憤怒中回過神來,看到自己的兩個侄子被人像是犯人一樣地押著,他不禁怒吼了一聲:“誰準你們抓他們的,他們是我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