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下棋

愛情是什麽,在網絡上搜一下能得到有幾百萬幾千萬乃至幾億個詞條,或許,其實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的心裏可能都有幾個不同的答案。

人們終其一生都在尋找著自己愛的標準,也會被別人的愛所感動著。

哪怕細小,哪怕卑微。

在路俏的心裏,愛是秋風裏張大爺踮著腳給他老伴兒披上衣服,愛是陳大媽為她家老頭子燒菜少放的一勺鹽,愛是她在馬路上看到的那些男男女女,他們眉目坦蕩,坦坦蕩蕩地只把對方放在自己的世界裏。

這些,很美好,也與她無關。

今天,她沸騰的記憶中浮起了一個又一個的碎片,那裏沒有那個男人的臉,卻用聲音,用目光,用拂過她額頭的手指的觸感告訴她有一個人愛過她。

有人用生命的全部時光愛過那個沒有失去一切的路喬。

有人用漫長的等待愛過那個她正在一點點找回的人。

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一向淡定到有些溫吞的路俏竟然在某一個瞬間有一點急切。

她想知道那人是誰,也想更快地知道自己是誰,是誰在秋風裏聲音低啞地向她求婚,微微顫動的手指間似乎緊握著他全部的勇氣,是誰用驕傲的語氣對她說總有一天會讓她不再用自己的身體去對抗那些天空中的屠戮者,是誰明知道她是那麽的強悍,依然在全副武裝的軍警面前站在了她的前面。

年輕的女人在自己的房間裏慢慢搖動著自己的頭,散亂的記憶讓她有一點暈眩,包括前一段時間章宿灌輸給她的那些資料都再也無法壓制,它們全都在她的腦海中奔湧流淌,沖擊著她大腦中固化的海堤,零星濺起的浪花裏有鮮血,有死亡,有哀嚎,也有歡笑和幸福,盡管後兩者是那麽少、那麽少。

也會讓一無所有的人迷醉和追逐。

過了許久,路俏慢慢睜開雙眼,慢慢地打個哈欠,臨近中午,她要出去溜圈兒曬曬太陽,順便給卿微帶午飯回來。

是她的總會是她的,無論是迷醉也好,急切也好,這些情緒並不能直接轉化為人前進的動力,而自來能力強大的人,哪怕步子慢一點,行動緩一點,也不會耽誤她以預期外的高效去實現自己的目標。

這也是路俏的強大邏輯。

於是,她在進行了一次腦洞海嘯之後,繼續著自己日復一日的“病休生活”。

接近冬日的都城總是冷的很幹燥,前幾天的雨很快就變成了地上點點的白霜,最後消弭在了空氣中。

只有枝頭的葉子仿佛還是被濕冷空氣凍結的狀態,在驟起的寒風中被卷落到了地上,上面依稀還帶著不濃不淡的綠意。

路俏出門之後按照慣例,先是跟用新棋桌下棋的大爺們打了個招呼,這些滿腦子馬走日字象走田的大爺們大概也都知道棋桌是路俏擺的,端著茶壺跟她晃了兩下就已經是他們對小輩頗高的禮遇了。

年輕的女孩兒看見他們就會露出微笑,笑得還很甜很可愛,加上乖順的發型和舒適為主的運動服,怎麽看都是他們這一代人心目中最完美的孫女形象。

所以,路俏不僅在大媽們中的人氣頗高,在這些大爺眼中也是一個值得愛護的後輩。

“小路,今天還休息呢?”前幾天爆了暖氣管道的老人頭發都白透了,如果不是路俏這個小丫頭,他們老兩口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噴泉一樣的熱水流。

“是呀,呂爺爺。”路俏走近他,慢慢地擺了擺手。

正在下棋的寧老爺子擺了擺手既是打招呼又是讓人噤聲:“我這步重要著呢,別說話!”

旁邊有人起哄:“就你這下法,每一步都重要,每一步都可能輸棋,可不重要麽?!”

他們這些人等這個新棋桌等了一上午,這個老寧頭說自己下三盤就倒地方,好麽,他那邊兩盤棋沒下完自己這裏都該回去吃午飯了,等下完了三盤棋,天都黑了。

寧老爺子不耐煩地又胡亂揮了一下手,一邊揮一邊吼了一句:“觀棋不語啊觀棋不語!”

最沒棋品的人居然還讓別人觀棋不語,看棋的人中有人嗤笑了一聲,好在到底再沒有人開口損他了。

路俏被他們剛剛的擡杠吸引了過來,就站在人群外透過縫隙看著棋盤,兩個老人體諒她個子矮,都給她空出了位置。

宋老爺子對著棋盤仔細端詳,恨不能在在上面看出這些玉石棋子的前世今生祖宗八代,他的手拿起了卒子又放下,拿起了象又放下,拿起炮……他斟酌了兩下,還是把手移向了自己僅剩一個的車。

坐在老寧頭對面的老爺子正是陳大媽家的邢老爺子,老爺子當年在警察系統裏幹了四十多年,退休之後看起來仍是龍睛虎目氣勢逼人,他就坐在那裏不出聲也不動彈,偶爾喝一口茶等著對手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