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徐會辭職沒有蕩起一點水花。

宮廷畫師看起來很高大尚,但畫師其實在士農工商裏頭,只能算是工,連農都比不上,要不是當今聖上喜愛他的畫,破格封他為八品。他的地位恐怕更低。

王清瑤知道他辭官,恨不得拿掛鞭炮放了,“你當那勞神子畫師,還擋了我們三個孩子的路。早該辭了。”

月國自開國以來有條規定,兒子的官職不能超過老子。

也就是說,只要徐會不辭職,徐會的小兒子哪怕是狀元,都不能超過八品。

徐會自願放棄官職也是出於這個考慮。

但被自己的娘子盼著辭官,他心中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

不過他也沒想太多,“我已收了兩個徒弟,打算帶他們遊山玩水,你給我準備行囊吧。”

王清瑤怔愣片刻,有些難以置信,“你不等咱兒子授官再走嗎?”

徐會聞言嗤笑一聲,“有你為他們操持,還用發愁嗎?”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娘子只知道功名利祿,一點也沒有成親時的高潔品行了。

徐會臨走前,特地拜會了林雲舒。

林雲舒見他雷厲風行,宮廷畫師說辭就辭,不由得多看他幾眼,“看來你在宮裏確實太壓仰了。”

天天都畫一樣的宮殿,一樣的人物,再好看也會膩的。

林雲舒想到上回他畫的畫,“你是該走走。遠離事非之地總是好的。”

徐會也是極為認同的。兩人天南海北聊了許久,直到落日西斜,徐會才離去。

徐會出發沒兩日。徐氏族長對外宣布,徐會獨長女不尊師長,被徐氏除族。

滿京城都被這事驚住。

誠然徐氏家族在滿是達官顯貴的京城不怎麽顯赫,可除族這事,本身就極為罕見。家族是根,是一個人的底氣,外嫁女尤其要靠娘家才能立穩腳根。居然有人被除族了,這可是近百年來的稀奇事,再加上會試剛過,三個進士的妹妹被除族,話題度足夠了。

大街小巷都在議論這件事。

王清瑤是在參加一場宴會上被人“好心”告知此事,像是被人打了一悶棍,懟了對方一通,提前退宴,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找上族長家的大門討要說法。

族長極為耐心接待,將徐會親筆寫的斷親書給她看。王清瑤自然認得自家夫君的字,可她沒想到他這麽狠心。說斷親就斷親,一點情面都不講。

月琴不過就是攆了他師傅,就算做錯了,讓月琴跪一跪,求他先生原諒也行。沒必要除族這麽嚴重吧?

可他偏偏就這麽做了。

徐月琴得知這事,比王清瑤還要震驚。

她從很小的時候就進宮陪伴太後,很得太後喜歡。她們坐在亭子裏欣賞風景,他卻只能站在外面為她們畫相。與她一起的姐妹家中長輩哪個不是一二品的大官,只有她的父親是個不入流的畫師,她常常要受小姐妹們有意無意地嘲諷。

久而久之,她對父親生出怨懟,言語中也不怎麽恭敬,甚至有些看不起他。但是被一個看不起的人拋棄了,這種羞辱更是放大了好幾倍。

尤其還被妯娌一通冷嘲熱諷,她就更氣了。

她懟完對方,立刻進宮求見太後。

太後見了徐月琴,聽她哭訴一通後,就要找徐會算賬。

卻不想王清瑤剛好帶著三個兒子進宮,聽到太後要找徐會,告之徐會已經雲遊去了。

太後頗為威嚴,“他倒是跑得快。原以為他主動辭官是識時務,沒想到他臨走還要惡心我們一通。”

徐月琴揪著帕子,小心翼翼看著太後,“姑祖母,他不會知道了吧?”

太後猛然一驚,看向王清瑤,“他知道了?”

王清瑤搖頭,“不可能知道的。”

就算不知道,徐月琴心中還是很恨,“姑祖母,我都快成京城笑柄了。您可一定要為我作主啊。”

做主?正主都跑了,她還怎麽作主。太後沉吟片刻,拍拍徐月琴的手背,“他走了,他不是還留下個先生嗎?我就拿她開刀。”

徐月琴想起這事都因林雲舒而起,立刻破涕為笑,“多謝姑祖母。”

太後讓宮女去宣人,又拉著徐達義的手,“我打算讓你入翰林院當待讀,你看如何?”

徐達義長身玉立,恭恭敬敬拱手,“都聽姑祖母的。”

太後又看向另位兩個侄孫,“我已經跟下面的人打過招呼,庶吉士名額也有你們,到時候你們也能入職翰林院。”

兩人對視一眼。他們這次科考只能算是僥幸中了二甲,沒想到也有機會入翰林。

“多謝姑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