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彭道原大兒子名叫彭繼宗,今年十七歲,體型和老三差不多,一樣的健壯,古銅色的皮膚,濃黑的眉毛,高鼻梁,厚嘴唇,眼神如勾,自帶一股子氣魄。

一群人裏,只有他一人戴著枷鎖,腳踝鎖著鐵鏈,雙目沉沉看著前方。

老二收回視線,衙差將公文呈上,老二核對無誤後,讓獄卒將犯人帶回牢裏看管,親自請了衙差進去說話。

到了晚間,小四從郊外馬場回來,三兄弟聚在一起商量。

老二問,“彭繼宗已經來了,四弟,你是現在去見還是明天?”

小四搖頭,“就現在吧。白天公務繁忙,我實在抽不出空來。”

老二點頭,從旁邊的休息室拿出準備好的食盒和包袱交給小四,“這些衣服是府裏的繡娘做的。食盒是剛剛我讓管事準備的吃食。”

老三提著食盒,小四提著包袱,笑著道,“還是二哥想得周到。”

牢房狹窄,老二沒有去,只能幫著準備吃食。

小四和老三很快到了牢房,獄卒瞧見兩人來了,忙上前行禮。

小四板著臉,走進審問室,吩咐獄卒,“將彭繼宗給我帶來。我要親自審問他。”

獄卒不敢怠慢,立刻去辦。

小四坐到椅子上,將包袱放到旁邊的椅子上,老三有樣學樣,將食盒也放上,而後站在他身後。

不多時彭繼宗前來,面無表情地掀了掀眼皮,看了小四一眼。

小四隨意揮揮手,“將手鏈腳鏈都給除了。”

獄卒立刻點頭稱是。

待除掉鎖鏈,獄卒也不敢打擾縣令審案,將彭繼宗往裏面一推,將審問室的門啪嗒一聲關上。

彭繼宗垂著眼一動不動站在門口,任他們將焦灼的視線落到他身上。

小四端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三杯茶,老三首先飲了一杯,嘴裏咕噥一聲,“跟著你幹,我常常餓肚子。”

小四啼笑皆非,“放心吧,灶房裏肯定給你留了好吃食。待會兒回去,咱們四兄弟就好好喝一頓。”

老三這才滿意了,“那還成。”

這兩人在這邊務自說著,彭繼宗卻絲毫未動,好似一座雕像。

小四主動開了口,輕聲問,“彭道原將軍可是你父親?”

彭繼宗終於有了反應,擡頭看了眼小四,又將視線落到老三身上,很快又移開,“是又如何?”

小四起身,雙手端起那杯茶,走到彭繼宗面前,“彭家在開國之初被高祖皇帝封為鎮國公,與我先祖一起為月國開疆辟土,聽說關系極好。我一直無緣得見彭家後人。現在能見到,是我顧永季的榮幸。”

彭家的爵位是降等襲爵,六代之後已是白身。說起來彭道原能當上將軍靠得還是自己的本事,先帝時期中武舉狀元,慢慢升至將軍。只是月國自高祖皇帝之後,就開始重文輕武。彭道原哪怕是個二品將軍,手上也沒多少實權。

彭繼宗對顧永季這個名字並不陌生,前年的榜眼郎,因為得罪王家,而被分配到鹽儉縣。

不過他對朝中之事知道很多,對自己祖上也是了如指掌,對顧家卻是一概不知。聽小四這話,兩家原先竟是有交情的。

彭繼宗動了動嘴,拱手虛心求教,“不知大人祖上是何身份?”

老三有些自得,“我先祖是顧永伯。”

彭繼宗沒讀過史書,自然不知道顧永伯後來攪進奪嫡,才被褫奪爵位。只是顧家這麽多年,也沒什麽名氣,想來是慢慢敗落了。

想到自家國公府出身,竟也沒落至今,不由悲從中來,重重嘆了口氣。

小四將茶杯遞到他手裏,“彭賢弟節哀順變。”

彭繼宗想到父親慘死,眼睛赤紅,死死捏著茶杯,“我父親死得冤枉。他原本可以不死的。都是那些貪汙受賄的小人置國家利益於不顧。害得三萬將士慘死沙場。”

小四和老三對視一眼,只覺得這話有些蹊蹺,“難不成彭將軍之死有隱情?”

彭繼宗仰著脖子將茶一飲而盡,狠狠將茶杯往地上摔,茶杯摔個粉碎,他落下一行淚,嘴角勾起一抹諷笑,“我爹再有本事,也架不住有個拖後腿的總領。總領將朝廷撥下來打仗的銀子貪了大半,只剩下一小部分用來打造兵器。那些武器只在表面塗了一層漆,到了秦州,就開始混鈍生銹。只一場,我方就死傷大半,我爹被韓廣平活捉,吊在秦州城門,七天七夜,血流幹而死。”

憤怒,憋屈,恨意全部集中在他臉上,他親眼看著父親慘死,卻絲毫沒有法子。好不容易撿回一條人命,回來後,還未到家就被下獄。

明明錯的是那些該死的蛀蟲,憑什麽他們彭家要滿門抄斬!

他恨那個貪得無厭的總領,更恨那個只知風花雪月,是非不分的皇上。

小四勃然大怒,“這個混賬。”他蹙眉,“你沒向皇上稟告那總領的罪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