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2/2頁)

林雲舒眼睛微眯,坐下來,斂了神色,好整以暇看著她,輕飄飄反問,“是又如何?”

她倒是不奇怪,高夫人為何會知道這些。她能打聽這些人的私隱,對方肯定也會如此。

從名面上看,他們好像相安無事,但私下裏,兩方已經開始較勁。

可是高秉仁和吳江都躺在炕上不能動彈,只能指揮下人來打探他們家的情況。說不定他們已經猜到下手的人是老三。

畢竟老三身上的氣質跟旁人有很大不同。

這些夫人們聽出林雲舒當過穩婆皆是一驚,面上隱隱露出幾分嘲諷之色。

高夫人捂住嘴,故作驚訝問道,“我還以為是我家丫鬟胡說的。誰知竟是真的。老夫人乃堂堂縣令之母,如何會做那下九流的行當?”

崔宛毓變了臉色,手攥著帕子。這也是她對婆婆不解的地方。明明家中經營著極為賺錢的鋪子,為何還要自甘墮落替人接生?

林雲舒看著高夫人,臉色微微一變。說實話,她之前給人接生除了喜歡這行,還因為她不想忘記前世。

這是她辛辛苦苦學了七年,畢業後又做了三年的職業,它陪伴她人生中最美的十年。她不舍得。

但是小四當了官,為了他的臉面,她必須有所取舍。她不能讓人以此攻擊小四,成為他的汙點。不過心裏有些打算,此時的她卻絕不能被對方壓制。

她淺淺一笑,看著對方,“說到這裏,我想請教知書達理的高夫人,何為下九流?”

高夫人見她還在作垂死掙紮,捂著帕子笑,“這三歲小兒都知曉,老夫人乃堂堂縣令之母竟不知?還是明知故問呢。”

林雲舒卻搖頭,“你所說的下九流是指一流戲子,二流推,三流王八,四流龜,五剃頭,六擦背,七娼,八盜,九吹灰(賣水煙的人)。這是出自《北史·周高祖記》,但《漢書·藝文志》所說的下九流卻是指師爺、衙差、升秤(秤手)、媒婆、走卒、時妖(拐騙及巫婆)、盜、竊、娼。”

她把衙差二字咬得極重。說的時候,還在眾位夫人面上意味深長掃了一眼。

照《漢書·藝文志》所言,在座女眷的相公除了崔宛毓都是下九流,誰也不比誰高貴。

高夫人臉色慘白,她只讀過《女戒》《道德經》哪曾讀過什麽《漢書·藝文志》。

沒想到反被對方罵了。

林雲舒好心問道,“高夫人知道你家相公為什麽屢次參加鄉試,就是不中麽?”

俗話說罵人不揭短,既然對方拿她職業說事,她當然要禮尚往來。

高夫人最大的痛處不就是相公考鄉試,屢次屢敗麽?

眾人面露尷尬,林雲舒卻好似看不到她們,依舊滔滔不絕,“你相公若是不自甘墮落,入了下九流,只穩穩當當做他的書生,當好他的中九流。他也不至次次落榜。畢竟別人是水往高處流,偏偏他不進反退。一心往下,你說他不落榜誰落?”

她一口一個落榜,高夫人聽在耳裏尤其刺耳,卻又拿不出話來堵她,氣得牙關緊咬。

其他人還是頭一回見高夫人如此吃癟,登時愣住了。

林雲舒打完嘴仗,心情極好,站起來,一甩袖子走了,“你們好好在這邊附庸風雅。我就不奉陪了。失陪。”

臨走還要諷刺她們附庸風雅,真真氣人。

崔宛毓目呆呆地看著婆婆背影。

林雲舒回了房,知雪伺候她喝茶,“老太太,後院放著那些棺材為何一直沒有入土啊?剛剛有夫人瞧見,嚇了她們一大跳呢。”

林雲舒捧著茶杯,久久不語,好一會兒才道,“這些是要運回族裏祖墳安葬。”

“運回鄉恐怕要很久,老夫人要不要做場法事?”知雪有些不好意思,“我聽人家說,橫死的人做一場法事可以消除死者的不甘。”

林雲舒端著茶杯一飲而盡,側頭看著她,“還有這種說法嗎?”

“我也是聽人說的!”知雪到底年輕,不太懂這些事情。

林雲舒敲了敲桌面,“你知道鹽儉縣哪有寺廟麽?”

知雪想了想,“好像五留山上的升佛寺很有名。聽說那裏的齋菜做得特別好吃,主持佛法高強,香客絡繹不絕。”

林雲舒雖不信這個,但人如果真有來生,她還是願意這些枉死的族人能有個好去處,“五日後是個好日子,到時候我親自上山請主持下山為我族人念經,讓他們也能早登極樂。”

老大得知母親打算,也要跟去。

林雲舒拒絕了,讓他留在家裏好生招待族人和鏢師。

老二不放心,便讓淩淩跟著一塊去。林雲舒倒是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