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二日,東方泛起魚肚白,晨光曦微,飯館的小二和幫工都已經忙活開了。

小四揉了揉酸痛的額頭,洗漱完畢,吃了點早飯,獨自騎著毛驢去了陸家。

陸家果然財大氣粗。實心木門,進了院門,就見一個銅制的聚寶盆立在一個九尺寬九尺長的河花池中。

河花池兩邊設有流水席,上門恭賀的親朋好友都在此用餐,小四粗粗瞧了一眼,竟有一半是葷菜。全都擺在外面供人隨意取用。只是不允許外帶。

饒是如此,也有不少鄉鄰上門吃席。

好友到訪,陸文放自然熱情款待,親自帶他拜見陸老爺和陸夫人。

陸老爺慈眉善目,肚子滾圓,竟跟那廟裏的彌勒佛有幾分相似。

反倒是他身邊的陸夫人,顴骨突出,鼻尖額窄眉細嘴薄,瞧著就有幾分刻薄相,也不知是不是小四先入為主的緣故,她的笑容瞧著有幾分假。

小四受陸文放影響,自然對她生不出好感,卻也恪守禮儀沖她施了一禮。

陸夫人皮笑肉不笑地擡了擡手,“起來吧。”

陸文放不想小四跟她多作接觸,拉小四去同窗那桌入座,和著小四小聲嘀咕,“瞧著吧?笑得那麽勉強還笑。我都替她累得慌。”

小四回頭瞧了一眼,見陸夫人正用陰郁的目光看著陸文放,眸光一片冷意,他下意識回頭,安慰好友,“等你以後分了家,就不用看她臉色了。”

陸文放拍著他肩膀,“大喜的日子,咱們不說這些喪氣話。”

邊說邊給他斟酒,“昨日沒喝盡興,咱們今天不醉不歸。”

別看小四長得很瘦弱,其實他的酒量特別好。原因就是他幾個哥哥都是好酒的。

尤其是二哥和三哥,押鏢途中,滴酒不沾是鐵律。每次歸家,總要喝個昏天黑地。作為好弟弟,小四偶爾一起喝,也被他們訓練出來了。

兩人邊喝邊聊,正聊得起勁,一個輕柔的聲音在兩人身邊傳來。

小四側過頭,瞧見一個粉衣姑娘正站在他們兩人旁邊。

他眯著眼睛擡頭,竟是身姿窈窕的姑娘舉杯要給陸文放敬酒。

她大約十七八歲,一身錦衣華服,頭戴華美朱釵,五官秀美,臉頰微紅,嘴角露出恬靜的微笑,雙手舉著酒杯,落落大方道,“表哥,恭喜你得中舉人。我敬你一杯。”

如此佳人定是心悅陸文放的,小四頗有些好笑,沖著陸文放意味深長瞄了一眼。

卻不想,陸文放似乎對這姑娘極為厭惡,不冷不熱跟她喝了一杯,連句客套話都不願多說一句,直接坐下來。

這行為極為失禮,那姑娘也是個臉皮薄的,當下有些受不住,嬌臉微紅,羞臊難當,掩面走了。

小四碰了碰陸文放的胳膊,面露不解,“哎,這姑娘對你有意?你為何如此失禮?”

再不喜歡也沒必要這麽落人臉面吧?

陸文放陰沉著一張臉,越過眾人看向中間那桌,“那桌就是我嫡母娘家人。”

小四順著陸文放的視線看去,看見那姑娘回到座位,這姑娘原來是陸夫人的娘家人。

陸文放收回視線,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我父母有意讓我娶她。前陣子,他們家的姑娘都參加選秀,可惜都被刷下來了。”

這語氣也不知是嘲諷還是自嘲,也可能兩者皆有。

小四聽著十分不是滋味兒。婚姻大事都由父母作主。陸文放的嫡母有一半權力。

小四捏著酒杯,照理說這是好友家事,自己不好插手,可見他如此難過,到底不忍,側頭看著他,“你父親怎麽說?”

陸文放搖頭嗤笑,沉默許久方道,“我是庶子,卻是個舉人。我大哥是嫡長子,卻只是個童生。他巴不得把我一直綁在陸家這條船上呢。”

小四默然看了他片刻,什麽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好在陸文放知道今天是自己大喜日子,只黯然片刻,又重新招呼他喝酒吃菜。

送完陸文放,小四跟著家人一起回了顧家。

顧家現在有錢,舉人老爺還是顧家幾十年最有出息的人。

族長跟幾位長輩商量,不僅要擺流水席,還將雜耍和戲班子也一塊請來,連著唱了三天的戲。

附近村子的人也都紛紛過來瞧熱鬧,邊吃席,邊聽戲,吃完了,還能看雜耍。

銀錢如流水般花了出去,也不見族長半點心疼。

不僅顧家族裏熱鬧,顧家飯館同樣熱鬧。

一直眼紅心黑的縣令大人竟主動送帖子,請小四過府一敘。

小四頭戴青步方巾,穿著三嫂新做的青色對襟窄袖長衫,衣襟和袖口處用青色的絲線繡著雅致竹葉花紋,靛藍色的長褲紮在鹿皮靴之中,他身材修長,五官已褪了稚氣,少年人特有的自信與他性格中的內斂相結合,手持折扇,姿態嫻雅,襯得他如青竹一般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