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平行

姜艾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 在去了遠離人群的地方後她腳步就慢了下來， 最後走向了沒有人的樹林。

林旭就跟在她的身後， 看著她慢慢蹲下去，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

林旭向前邁了一步，伸出的手卻沒敢觸摸到姜艾。

季遠說對了一大半，他確實是帶有目的來的， 他就是想要在季遠面前告訴姜艾，季遠就是那個給他們家帶來傷害的江航的哥哥。

但是有一點季遠說錯了，林旭雖然確實是帶著安慰姜艾的心思來的，但是姜艾難過並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畢竟他已經嘗過痛苦了。

姜艾的內心已經充斥著足夠多的悲傷，他沒有辦法再狠心去劃上一刀。

覺察到有人站立在面前，蹲在地上的姜艾緩慢擡頭。

她看到林旭半跪下來， 與她齊平，那雙淺淡的眼眸中充滿了擔心。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姜艾輕輕呼了一口氣，空氣帶著寒意， 倒是讓她雜亂的頭腦清醒了一些。

“我只是，”姜艾在這裏頓了一下，而後將自己想說的說完，“我只是腦子裏有一點亂。”

那些她面對季遠的沾沾自喜的片段都成了笑話， 她原本就是不善與人交流的人，現在更是糾結。

姜艾垂了眼，最後發覺自己其實……還好， 或者說自己的感受還好，她最擔心的是姜大艾。

姜大艾信誓旦旦地說季遠喜歡她，雖然姜大艾沒有直白地說出來兩人的關系，姜艾卻能夠從對方的神情中看到她的歡喜。

姜大艾是非常喜歡季遠的，比她自己意識到的更加喜歡季遠。

怎樣才能保護她？

要怎麽和對方說才好呢，這又成了一件麻煩的事，姜艾捂了耳側。

她現在在認真想著這個問題，看起來漂亮的煙火此刻的聲音卻有些吵鬧了。

姜艾垂眼想著這件事，細軟的長發垂下，遮住她的眉眼。

林旭伸手，將姜艾垂下的發絲撥到她的耳後，對方的體溫似乎比她還要低一些。

姜艾這才反應慢半拍地開了口，“謝謝你……告訴我關於季遠的事啊，不過你是怎麽知道的呢？”

“放假的時候季遠母親來班裏找他，”林旭回答她的話，“你讓我看過你相冊裏的那些照片，有一張是江航母親的……實在是太過相似，我就去查了查。”

季遠不愧是腦子聰明的典範，怪不得他開始學習的時候班主任會那麽開心，姜艾抿了嘴角，“一張照片也能夠記得，你真是過目不忘啊。”

林旭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姜艾這句話是真心還是開玩笑，眨了眨眼，沒有回答。

緊接著，就看到眼前的少女擡了頭，黑白分明的眼眸看向他，“林旭，你幫我找到了一個很重要的真相。”

林旭也順從地望向她，認真地聽她後面要說什麽。

姜艾開口，“我答應過你的，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

林旭依舊沒有開口，反而讓姜艾有點猶豫起來，有點緊張，“你過生日那天說的，你該不會忘記了吧？”

林旭微微側頭，像是短暫的思考。

他當然沒有忘記這個承諾，不如說他一直都牢牢地記著。

他記得自己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站在街道邊要求姜艾答應他這個要求的，以及當時他心目中那個明確的目的。

喜歡這個詞匯對林旭來說是難以說出口的事，仿佛把主動權交給別人，把自己坦誠出來讓對方抉擇，他便想出這個方法。

此刻姜艾主動提及這事，是林旭唾手可得的成功。

姜艾看到林旭輕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淡，在黑夜中看得模糊，幾乎要成為錯覺。

而後，姜艾在林旭表情中看到了她曾和他說過的，稱得上是“溫柔”的情感。

姜艾還在盯著對方看，戴著的帽子帽檐卻被林旭壓下，姜艾只能看到他的半張臉。

這個動作似乎有一些熟悉，姜艾有刹那間的愣神。

林旭開口，“我是從家裏跑出來的，可不能讓你看到我的臉。”

這個喧鬧而人群湧動的夜晚，好像和初中的某個寂靜的夜晚重合。

獨自行走在無人的街道，初中的姜艾腳裸被涼鞋磨破，抱著單薄的睡裙坐在有風吹拂的石橋一側，在猶豫她是否要跳下冰冷的河水。

從橋對岸走來的少年將帽子扣在她的頭上，遮掩了她的視線。

“老子是從家裏跑出來的，可不能讓你看到我的臉，”她唯一能夠看到的是對方的身形，聽到對方變聲期沙啞的嗓音，以及很不客氣的態度，“你最好能記得我的大恩大德，禱告我跑得更遠些。”

姜艾伸手捏住了林旭壓著她帽檐的手臂，“是你？是你！”

她依舊看不到對方的整張臉，所以也看不到林旭此刻的表情。

他打開雙臂，輕輕把她擁入懷中，像是小心翼翼擁抱著一件易碎的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