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平行

A市的街道，今天的行人比昨天更匆忙些。

姜艾停下腳步，站立於人行道的交錯位置，從這裏能夠看到天橋下的超市，散發面包香氣的甜品店，由紅轉綠的交通燈。

姜艾從挎包裏掏出耳機填入耳中，接通另一端的通話，“我到了。”

滋滋的電流傳來，連帶通話聲音都變得不真切，好像穿梭過萬千星海而來，是和她一模一樣的聲音，【我也到了。】

聲音入耳，姜艾打了個哆嗦，仿佛被聲音燙到一樣。

賣氣球小哥的身影映入眼簾，姜艾輕聲開口，“我看到一個賣氣球的小哥哥。”

通話另一頭的人並沒有遲疑，跟上了她的言語：

【他手上有十二只氣球。】

“十二只氣球中有五只粉色的。”

【它們的形狀是美羊羊。】

“有個小女孩拉著媽媽來買氣球，”姜艾深吸一口氣，“她的媽媽說……”

相同的聲音在同一時刻說出同樣的句子。

“家裏已經有好幾個一樣的了，這是最後一次。”

【家裏已經有好幾個一樣的了，這是最後一次。】

眼前是川流不息的車道，身後是嘈雜的人群，超市播放的喜慶音樂與耳機傳來的微微延遲的樂曲完全一致。

姜艾看到買氣球的羊角辮女孩不小心松手，粉色氣球的綁帶脫離她的小手，緩緩上升，沒入這個擁擠城市的碧藍天空。

“我們果然不能相見啊。”

【這不是也很有趣嗎？】那邊傳來輕笑，傳入姜艾的耳道，震動耳膜。

手機通訊仿佛透明的墻壁，幫助我們窺探到平行世界的存在，那是相同又不同的世界。

【我們，重合了。】

夏日的陽光灼熱刺眼，擡頭時候眯起眼才能看個模糊。

站立於鬧市的少女比沙漠中的沙粒更加渺小。

2019年的人類看到了距地球5500萬光年M87星系中心的黑洞。

而我，遇見了另一個世界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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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年級十班，班級排序在正中間的班級，卻有著全年級大部分的“特別學生”。

班裏是真正散成一盤沙，即使常年遊走在小團體外沿的姜艾也能夠感受到這個班級散發出的鹹魚氣質。

全班唯一飽含熱情每天散發著高中生應有的青春與活力的大概只有三十多歲的新晉班主任。

姜艾的位置靠窗，陽光灑在桌上，被她用筆尖捕捉。

老師的聲音在耳中回響，鉛筆在指尖打了個轉，語文課本插圖中光禿禿的樹葉被她畫得郁郁蔥蔥。

姜艾並不擔心會被老師點名，班裏有那麽多“引人注目的學生”，老師的注意力暫時還分不到她身上。

伴隨著下課鈴聲，年輕的班主任合上課本，提醒他的學生們，“最近學校附近有點亂，大家可能都聽說了……盡量結伴而行。”

班主任離開後班級立刻恢復了熱鬧。

隔壁的十四中原本氣氛就不好，最近不知為何把三中當成了待宰的羔羊。

坐在最後一排的黃毛雙手抱胸，陰陽怪氣地向同伴搞怪，“你們可要好好保護我啊，萬一那些壞家夥欺負我那豈不是……”

同伴噓聲一片：“那豈不是為民除害！”

歡聲笑語中夾雜黃毛的悲憤，“都是特麽是表面兄弟！”

有人插話，“放心啦，看你這張揚的發色就不是好欺負的，要欺負當然是欺負那些乖寶寶了。”

坐在前排的乖寶寶們瑟瑟發抖，姜艾看到和自己隔了一個過道的女生將頭低得更低。

姜艾的座位在中間偏後靠角落的位置，好處是不容易引起老師的注意，壞處是緊挨著那些“問題學生”。

後面依舊一片嘈雜，姜艾內心卻是迎刃有余的輕松，她可是從初中到高中都被戲稱“透明人”的家夥。

所謂“透明人”就是無論何時都不惹人注目，同樣也不會惹上麻煩。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以她豐富的“透明”經驗，平平淡淡度過整個高中時期是唾手可得的事情。

不再聽那群人的扯皮，姜艾攤開數學練習冊，做到難處時習慣性轉筆。

“欺負乖寶寶有什麽意思，真爺們就要以暴制暴，旭哥你說對不對？”吐槽黃毛的男生將話題拋到另一個人身上。

轉筆失誤，姜艾手中的鉛筆旋轉跳躍，越過她的眼前在地上打了個滾，橫躺在行走的過道。

姜艾彎腰伸手去取那只鉛筆。

正好有一雙長腿出現在眼前，姜艾這只伸出去的手仿佛阻攔一樣停留在他面前。

整個人僵硬了兩秒鐘，姜艾腦內轉的飛快。

以她的座位為分界線，前排是“食草區”，後排是“猛獸區”，現在這群人討論得正熱鬧，能夠主動往後走的人就更少了，除非……這個人原本就是“猛獸區”的成員。

緩慢擡頭，略過少年修長的身形，姜艾和低頭看她的人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