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少年(大結局)

七天的時間,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但顧簪雲卻覺得這新婚後的七天似乎是一眨眼就過去了。

蕭昱溶靜靜地看著元元微微俯身,為自己系上腰間的那枚陰陽盤雲佩,溫柔地環住了她,在她眉間輕輕落下一吻:“我會盡量早些回來的。等過幾日休沐了,我再帶你出去轉轉。”

顧簪雲微微低頭,伸出手去動作輕柔地理了理玉佩上綴著的流蘇,復又擡眼,對蕭昱溶微微一笑:“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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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問松堂,蕭昱溶方才面上那一點溫柔的笑意便盡數散去,一雙眼眸黑沉沉的,像是融進了夜色。他大步朝外頭走去,衣袍翻飛時掀動了氣流,甚至隱隱約約有了破空之聲。

點春和晴山跟在他後頭幾乎要一路小跑,唯有常大還好些,不過步子也要邁得飛快。

上了馬車——蕭昱溶今日特意囑咐了用馬車,常大便單膝跪地,低聲回稟:“除江南總督外,其余人等俱已押入沼獄。”

為了防止有人借此做什麽文章,蕭昱溶查理長寧公主案之前特地和秦昭討了他的“欽定”,便於名正言順地動用沼獄。

“哦?”蕭昱溶的眉眼輕輕一動,分明是笑著的,卻讓人覺得格外冷冽,“祝威又搞了什麽幺蛾子?”

“倒不是祝威……”常大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猶豫,“當年的藥,的確是祝威尋得的。但是,他卻是不知道這尋來是做什麽的。”說著,他拿出了一封信:“這是在祝威書房的暗格裏找到的,是他當年和宣國公的通信。”

蕭昱溶接過信紙,一目十行地掃過去,嗤笑了一聲,面上似有不屑之色:“蕭齊肅就是這樣用人的?讓手下的一員大將去辦事,末了連到底是做什麽的都不肯告訴他,就這樣讓他不明不白地背了這麽大一口鍋?”

他沉吟了一會兒,很快就做出了決定:“把這個消息透給祝威,最好讓它傳得遠遠的。”

你蕭齊肅不是一向標榜禮賢下士、手下能人集聚嗎?那倒不如看看,沒了那點本就微薄的信任,又有一個無論是才華還是年紀,各方面都勝過了你的世子在側,還有誰肯全心全意地為你賣命?

蕭昱溶勾了勾唇。

片刻後,馬車停下。

北鎮撫司衙門到了。

蕭昱溶撩開簾子,率先躍下馬車,常大連忙跟上。他一面對沿路遇見的錦衣衛的行禮點頭示意,一面吩咐道:“去沼獄。”

“是。”

沼獄就設在北鎮撫司衙門中,門前鐵甲侍衛執槍把守,黝黑而沉重的大門帶著濃重的鐵銹味——亦或是,血腥味。

侍衛沉默地拉開了大門,一眼望進去,是一條漆黑幽深得仿佛沒有盡頭的長廊,兩側昏黃微弱的燭光並未照亮多少道路,反而愈發顯出長廊而幽暗來。

蕭昱溶看了一眼,毫不猶豫地提步走了進去。

自他當上北鎮撫司鎮撫使以來,這還是頭一回踏進沼獄。血腥味久久滯留在此地,濃重得化不開,幾乎要凝成實質。一步步走過去,間或能看見走廊上一條長長的拖曳痕跡,暗色的。

蕭昱溶很清楚那是什麽。自然,在長官來的時候,沼獄是要仔仔細細地清洗過一遍的,可有些地方反反復復留下痕跡,最後幾乎是滲進了石頭裏,再怎麽洗刷都磨滅不去。

他面不改色地踏過那條暗沉沉的拖痕,耳邊一片寂靜,只能聽見腳步的回響,以及隨著他來的常大和一個獄卒的呼吸聲。

太安靜了。

這裏不像別處。不論是經受了酷刑之後的犯人痛苦的低吟,或者惡徒暴躁的咒罵,又或者是一聽到有人來了就拼命大喊的“冤枉之人”——當然,有真有假,這些在沼獄都聽不到。

……因為酷刑之後,犯人們已經不敢叫喊了,更沒有力氣叫喊。

在外頭看,黑暗的走廊一路延伸,仿佛無窮無盡。但當真的走進去了,才發現裏頭的路彎彎繞繞,曲曲折折。

走到第五個拐角的時候,獄卒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對蕭昱溶畢恭畢敬道:“鎮撫使,就是這兒了。”

蕭昱溶瞥了一眼那個從前高大威猛的侍衛,淡淡地點頭:“你先下去吧。”

眼看著那獄卒漸漸走遠,最後消失在了視線中,蕭昱溶才把目光轉回來,注視著白石的臉和已經布滿了傷痕的身體,輕輕笑了,語氣熟稔而親切:“白石,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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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齊肅把著宣國公府的內務大權不肯交出來,顧簪雲便也懶得和他相爭,只顧著管好問松堂便是——如今問松堂的內務是獨立於宣國公府之外的。近日容家三公子和長平郡主大婚,她正忙著籌備賀禮。

這廂她這微微蹙著眉頭翻著庫房冊子,盤算著如何送禮才恰到好處,那廂杜若快步走了進來,輕輕喚她:“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