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鴻雁傳書

把蕭齊肅的這個想法壓了回去之後,料想他短時間內也不會再提,蕭昱溶便暫且將它擱置一旁了。

畢竟初回京城,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而其中尤為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把從前的人脈關系都撿起來,舊友親戚都得見上那麽一見。這一日日風流少年長街打馬過的,又不知勾起了多少女兒家的春心綺思。

如此過了一月,到了三月初的時候,蕭昱溶又進宮見了三皇子秦昭。

這天的日頭很好,宮女太監們依照吩咐把窗子全都支了開來,明晃晃的陽光灑滿了大半個屋子。

蕭昱溶走得很快,大步流星衣角帶風,高高的馬尾也隨之在身後輕輕地晃動,不過幾息就從外頭進了大殿門口,方跨過朱紅門檻,就瞧見一個玄衣少年站在大殿的正中央,披了一身暖融融的光芒。

大魏皇室容貌不俗,蕭昱溶那雙清矜貴氣的金絲丹鳳眼便傳自母親長寧公主,秦昭自然也不會差。面如冠玉,風度翩翩,只是這麽負手安靜地站在那兒,便自有一種沉斂的風華氣度。

蕭昱溶上前兩步,行禮:“三皇子。”

秦昭擺擺手制止了他的動作,淡淡一笑:“回來了?我還當你不打算回京了呢。前些日子我被派去河州查趙懷喻貪汙之事了,沒為你接風洗塵,是我的不是。”

秦昭和蕭昱溶是生死之交,又自幼相熟,情分非比尋常,甚至連自稱也直接用的“我”。

蕭昱溶在他面前也放松得很,跟著秦昭一道在紅木圈椅上坐了,隨手從果盤裏撈了個蘋果,卻只是拿在手中把玩,唇角帶點笑意:“這有什麽?又不是什麽大事兒。不過這京城……我原本還真是不打算回來的?”

秦昭早早就摒退了下人,這會兒自己挽了大袖倒茶,聞言不由得一笑:“怎麽了?莫不是看上那江州城哪位的姑娘了?”

蕭昱溶勾了勾唇,點了個頭。

龍團勝雪倒入茶盞,秦昭一邊道:“江南女兒,最是溫柔多情不過,也難怪。”

溫柔多情嗎?

蕭昱溶回想起元元的模樣,從初見時的少年老成,到後來時而的溫柔小意,時而的聰敏狡黠,時而的一點無傷大雅的頑皮……或許江南女兒的確溫柔多情,元元在旁人眼中也是如此,但是他既然心慕元元,心知元元,便能發覺她的不同,她在他眼中也就有了鮮活生動的映像,成為了江南女兒、天下女兒中最最特別的那一個,而不再是粗略籠統的一句“溫柔多情”所能概括的了。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秦昭呷了一口茶,微微一笑:“那你既然原本想留在江州城,這會兒又千裏迢迢地趕回來,肯定是有事了?畢竟若是你不想,即便是有宣國公的召請,你也不會回來的。”

蕭昱溶將蘋果在手中松松地轉了一圈:“的確如此。太醫院那個禦醫張文令前幾月告老還鄉,正逢顧家四叔病重,請了他來。而我當時正在查一樁京中的陳年舊事,想著張文令既然自京都還家,或許會知道些什麽,便查了查他。沒曾想,竟然牽扯出我母親當年的逝世……似乎有些蹊蹺。”他垂眼看著蘋果上的一抹嫣紅,似乎漸漸地有些出神,但掩在垂下的長長睫羽之下的目光卻十分清明。

秦昭思索著點了點頭:“難怪你要回京。那麽,你可有什麽想法?”

蕭昱溶擡起頭來,懶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直視著秦昭的眼睛:“我記下了一些人的名字,打算好好地查上一查。阿昭可願意助我?”

日頭漸漸偏斜,少年的面龐一半浸在光芒裏,一半沉入黑暗中,墨黑的眸子卻閃亮得宛若盛著瀚海星辰。

秦昭看著他,微微笑起來:“這是自然。”

舊年蕭昱溶受他牽連,二人在隨當今南巡的途中與大部隊失散,一道被刺客追殺,是出生入死的交情。

他會助他查真相,他會助他登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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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昱溶的信總是來得很慢——當然,大概也只是顧簪雲的錯覺。其實他的信時時不間斷,只是江州與京城實在隔的太遠太遠,遙遙兩千多裏,又不能加急,一封信的往返要花上小半個月。

收到那封說了宣國公“娃娃親”的信之後,顧簪雲思忖了幾日,玩心大起,回信中便附上了幾句閨怨詞。杜衡寫信寫得面頰飛紅,還疑心她是不是真的染上了風寒,險些要去給她尋個大夫來,虧得杜若看出不對勁把她攔住了,否則說不定還要鬧個大烏龍出來。

不過最後還是被灌了一碗姜湯就是了。

蕭昱溶也看出她的玩笑,回信中也依著她連連討饒。顧簪雲瞧著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正好顧府的桃花開得正艷,她就折了眠霞居裏開得最漂亮的一枝送去了,隨信還附上一句隨口謅的“三月眠霞眠煙霞”。

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