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那天,希歐維爾倉促離開,好像在逃避什麽。

但他不到三個小時就回來了。

他帶來了避孕藥。

之前他們在盥洗池上,完全失控,什麽安全措施都沒做。

卡蘭吃了藥,也沒有說什麽。

倒是希歐維爾斟酌再三,用最不經意的口氣說:“如果身體有不舒服的地方,記得跟我說。”

那天過後,希歐維爾忽然消失在了坡道別墅,整整一個月沒有出現。

卡蘭也得以全力投入期中復習。

她之前認真閱讀了康斯坦斯給她的資料。

資料裏表明,“巴別塔”是一個致力於為LGBT群體爭取平等的校園社團,近些年它又擴大了範圍,開始為黑發種族發聲。康斯坦斯已經加入社團兩年了,他是留學生,上過一年語言預科班,算是巴別塔的中堅成員。

康斯坦斯暗示她,現在他們手裏有不少項目。

除了合法的遊-行、貼標語、制作宣傳視頻之外,還有些灰色領域的東西。

比如給黑發小孩當家教。

為黑發成年人介紹不需要身份證明的工作。

甚至幫養奴場的奴隸假死逃離。

這些一旦被抓到,是會自毀前程的。

但令卡蘭驚訝的是,居然有很多學生、教職工自願參與,不求回報。

這還是在首都大學。

社會的其他領域,是否也有人在悄悄努力呢?或許某一天,這些埋下的種子就會發芽,生長,最終轉變為自由平等的力量。

卡蘭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正是因為有這種希望在支撐,她才敢向希歐維爾告白。

在塞勒斯死後,很多事情都變了。

卡蘭發現她能從希歐維爾身上獲得安全感,如果他不在身邊,她一定會整晚做噩夢。

她發現他們在床上很合拍,她不認為很多人都在這件事上能做到如此的步調一致,起伏統一,她覺得他們應該是少數。

她發現她對英俊帥氣、正直爽朗,又對她表示了好感的男同學毫無波動,她內心正在緩慢被陰暗寒冷的存在占據。

她還發現,拋開一切歧視與偏見不談,希歐維爾的銀發確實美麗無暇。

她甚至從一開始就是這麽覺得的。

並不是說,她認為自己的黑發不好看,她其實也欣賞不了白雪公的發色。

那種銀色只有在希歐維爾身上是妥當的。

如冰霜,如刃口。

鋒利寒冷,薄而通透。

她非常喜歡。

說是“喜愛”也不為過。

最開始她糾結了一陣子,內心充滿壓抑煩悶。

但她很快就想通了——這沒什麽好藏的,也沒有什麽好可恥的。她不是一個單細胞生物,只配擁有一種情緒,她可以喜歡希歐維爾美麗的一面,憎恨他肮臟的一面,對他懷有復雜的情感。

她甚至可以坦誠地向希歐維爾表達這種情感。

反正他也不能理解。

他總是把感情的事情想得很簡單。

喜歡,不喜歡。

討厭,不討厭。

愛,恨。

不是一種,就是另一種。

所以他看起來總是特別矛盾。

他居然不知道“愛”與“恨”是可以在同一時間,對同一個人產生的。

在這個意義上,卡蘭覺得他有點單純。

他在情感上也很軟弱。

他總是不斷回避,不斷虛張聲勢,不斷借助外力來將她據為己有。

卡蘭意識到她在情感上是更強勢的那方。

所以果斷選擇告白,更加逼近一步。

她可以利用這一點。

在期中過後,卡蘭想跟康斯坦斯談談“灰色項目”的事情。

但在她約康斯坦斯出來之前,另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就向她提出了邀約——是科倫波·費曼博士,醫學院的博士生導師,也是瑞貝卡的丈夫。

卡蘭幾乎要忘記自己給他發過一封郵件了。

幾個月前,瑞貝卡聽說她考入醫學院,非常高興,又擔心她休學半年會跟不上。瑞貝卡想要幫她盡快適應學校,所以把科倫波·費曼博士的名片給了她。

當時卡蘭發郵件聯系,這位博士並未回信。

卡蘭覺得他也許並沒有幫忙的意向,所以不再去信打擾。

沒想到時隔幾個月,科倫波·費曼博士居然寄了郵件給她,說想抽時間見個面。

卡蘭跟他約在星期六晚上。

最近希歐維爾不來,她周末完全可以自由支配。

科倫波·費曼博士把見面地點定在他的辦公室。

卡蘭對醫學院很熟悉,很快就找到了他。

他的辦公室在實驗室正對面,他每天都像監工般盯著實驗室裏的研究生們辛勤勞作,這點讓他的學生感覺壓力很大。最近他手裏有項目,所以卡蘭九點多到辦公室的時候,實驗室裏還燈光通明,學生們忙忙碌碌。

“咚咚咚——”

“請進。”一個嘶啞的煙嗓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