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七十五 兩張被子裏的世界(第4/5頁)

出嫁後,怕他嫌棄我,都是單獨給他準備被褥,極少睡在一張被子裏。

“口渴。”半夜醒來時,喉嚨幹的又疼又癢,推推身邊的人。

“青菲”坐起身,從床頭櫃上端來茶水,我摸著杯子喝了兩口,忽覺腳下蹬的是熱乎乎的皮肉,好奇的問一句,“你怎麽睡覺不穿衣裳?”這丫頭睡糊塗了不成?

“沒找著。”一道男聲嚇得我把手上的杯子直接扣在床上,緊接著是一連串的動靜,有我的驚叫,也有對方咕咚跌下床的聲響。

青菲和紅玉端著燈,披著襖,推門而入——

因他沒穿衣服,又是一陣亂七八糟的聲音。

青菲和紅玉蒙著眼把門闔上,獨留我們倆一個靠著墻,一個捂著被子對坐在黑暗裏……

“你、你怎麽在我屋裏?”因一連串的驚嚇,說話都開始不利索。

等了好半天,他才說話,“這也是我的房間。”

“……”好像也是,“那、那也該事先跟我說一聲。”大半夜床上突然多個男人,我當然會害怕。

他像是重重嘆了口氣,“下回一定說。”說完後,似乎想躺下。

我沒讓,“被子都濕了,我讓青菲她們找床新的來。”

“我沒穿衣服。”他重申一遍剛才的尷尬。

“所以你睡覺幹嘛脫得這麽幹凈。”小聲叨咕一句。

“我一直這樣。”他道。

你看,又一件瞞著我的事,“你又沒跟我說,我哪裏知道。”這世上居然還有人睡覺不穿衣裳的。

“成婚那晚,我就說過不需要幫我換衣服,是你一直在給我換,下午回來換一身,晚上睡前再換一身。”他平靜的敘述。

“不喜歡怎麽不早說?”也許是黑暗給我的勇氣,對他的話絲毫不做讓步。

“我有機會說話麽?”他問。

“……”什麽意思,嫌我嘮叨?沒錯,我的確說得比較多一點,還不是因為他沒話跟我說,“嫌煩還過來睡,西院又不是沒有床。”頭一次在他跟前說這麽拈酸吃醋的話,說完心裏還有些惴惴。

“別跟我提西院,那是你和母親的事。”他好像在生氣,喘氣有些起伏不定。

“鬧得像是我逼你似的。”我逼他去西院跟那女人生孩子了?

“……”他氣息明顯不穩,像是真生氣了,翻身下床,可坐在床沿半天,又轉身回到被子裏,沒好氣地對我說了聲“睡覺”。

我肯定不願意,半爬起身,就想去點燈換被子——真就跟他杠上了。

爬到一半時,被他重重給按回了床上,他居然……居然跟我動手——在我眼裏這已經算是動手,眼淚剛醞釀一半,就被他後面的動作給嚇了回去,因為他俯身把我的睡袍給拽開了……

九個月後,他給我們的女兒取了個名兒——夕言,只有我們倆懂這個名字的來由。

那一夜,他告訴了我另一個故事——

他出生在一個家道中落的家庭,祖父年輕時在京城做過官,卻被人誣陷與逆王有牽連,若非長寧的主家力保,他們家早就被滿門抄斬,最後只落了個抄家。

從那之後,家道就此敗落,父親因為幼時沒得到較好的照顧,身體一直不好,在主家的幫助下,勉強尋了個職位,可惜沒做多久就被辭了,最後只能找了個商戶的女兒成婚,原因很簡單,因為家裏沒錢,已經快支撐不下去了。

他母親之所以至今這麽專橫,就是因為這個家是靠她的嫁妝才盤活的。

他從很小就知道凡事都要靠自己,所以念書特別用功,運氣的是他遇到了一位很好的啟蒙老師,把他當成自己兒子一樣教導,一直到他進莫家的家學。

可惜在他進太學那年,老師病故了,二月十九便是他的祭日。

他的確有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是婆母替他定的,與我想象中才華橫溢的女子不同,那也是個商戶的女兒,他沒見過,只聽人說胖乎乎的,但家財萬貫。所謂的定情信物壓根是婆母杜撰的,他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這事也不好怪他母親,吳家到底也算名門,雖說在京城裏談不上多貴胄,但比他們家卻是好太多。況且吳家裏的姻親不乏秦川、長寧這樣的大家族,未免被媳婦壓一頭,自然要制造些場面出來。別說他母親,就是他得知要與榆州吳家結親,心裏也有些惴惴。

他雖在學業上有成,可平時的生活卻是一向清儉,自我入門後,衣食住行的規矩特別多,成婚頭一晚,打開櫃子,成套成套的東西,很多他都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因怕在我們跟前丟醜,便一律由我來折騰。一直到後來,他在公事上得了臉,回家才有點自信。然而我和婆母卻突然提出要給他納妾,他當時想,怕是我不想跟他去外邊吃苦,亦或是看透了他佯裝的外表下的內裏,看不起他了,所以在生下嫡子之後,才讓丫頭去伺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