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七章 城門前

秦宜寧聽的忍俊不禁。

若是擱在從前,逄梟雖民間呼聲很高,也受百姓敬重,但一直有種高高在上之感,全不如現在這般貼近百姓的生活。

現在的場面,正是秦宜寧想要的。

能扭轉輿論的風向,讓一個原本還有距離感的人變的深入人心有時也很簡單。

足可見事在人為。

秦宜寧好奇外面的情況如何,但因自己現在要扮成一個全家人都已罹難之人,身戴重孝不好玩樂,不能大搖大擺的出去閑逛,便只好喬裝一番悄悄地去。

聽了幾場書,將秦宜寧聽的熱血沸騰,那些明明沒有的事,卻讓說書先生編的合情合理,連她都差點信了。說書先生薄薄兩片嘴講出的是沙場征戰、權謀爭鬥,比起他們這些身在其中的人所經歷的可要精彩的多。

到了二月初,京城裏就連深宅婦人們都知道了逄梟智平南燕那段書,尉遲燕恩將仇報的卑鄙小人形象越發的根深蒂固,就連湊在一起曬太陽的老嫗提起這人都要撇嘴搖頭鄙視一番。

——

京城禦賜鎮南王府花園中,尉遲燕沉著臉負手而立,他花白的頭發束成發髻,身上新作的綢衫顯得又寬了幾分,風一吹,衣裳飄飄蕩蕩,就像掛在竹竿兒上。

兩個年長的媳婦子跪在他面前抖若篩糠。

“你們剛才說的是什麽?嗯?”

“王,王爺,奴婢,奴婢沒……”

“說!”

尉遲燕一聲吼,將兩個仆婦嚇的當場抽泣起來,連連磕頭。

“奴婢也不知道啊,奴婢,奴婢是出去采買時,聽見有人集市邊兒小茶攤子旁邊說書,就,就……”

“放肆!外面泥腿子胡言亂語的話,你等豈能真信?”

“奴婢不信的,奴婢絕對不信的!”

仆婦們連連叩頭。

尉遲燕拳頭緊握,額頭青筋畢露,渾身顫抖,咬牙切齒的道:“來人!”

“王爺。”

王府掌事上前來行禮。

尉遲燕指著這兩個婦人,狠狠道:“掌他們的嘴!打!給我狠狠的打!”

掌事應是,對著身後的小廝們一擺手。

小廝立即上前來,將那兩個仆婦按住肩膀,取了竹板來握在手裏。

兩仆婦嚇得面無人色,連連磕頭求饒:“王爺,奴婢再不敢了!”

“王爺饒命啊,這些都不是奴婢說的,是外面,是外面都在這麽傳……”

不說這話還好,一聽到“外面都在這麽傳”,尉遲燕雙目赤紅,大吼了一聲:“打!”

小廝立即應是,揚起胳膊,將竹片狠狠揮下,只聽得“啪”“啪”的響聲,兩個仆婦被打的哀嚎聲都發不出,不過兩三下臉就高高的腫了起來。

尉遲燕牙關緊咬,下頜緊繃,死死瞪著那兩個仆婦。

兩個掌刑的小廝各打了十幾下,眼看著兩仆婦涕淚橫流,臉頰腫成了球似的,上面還橫豎都是深紫色的痕跡,只怕再打下去臉都要打爛了,不由得放緩了手上的動作,遲疑的偷眼去看王府掌事。

掌事也有些猶豫,“王爺,您……”

“繼續打!本王讓你們停手了嗎!難道本王的吩咐你們都不肯聽了?”

“小的不敢!”

兩個小廝嚇的面無人色,趕忙又動作起來。

掌事欲言又止,垂下頭不忍再看。

尉遲燕卻死盯著那兩個被打的吐血的仆婦,看到他們吐出的血裏攙了牙齒,臉上腫的青青紫紫面目全非,心裏壓抑的濁氣仿佛就有了發泄的出口似的。

外面那些人胡言亂語他管不了,難道家裏的他也管不了?

就在尉遲燕盯著這兩個仆婦,明顯是想看著小廝將她們活活打死時,顧世雄由兩個小廝扶著趕了過來。

“住手。”老人的聲音顫顫巍巍,間或幾聲咳嗽。

兩個行刑的小廝聞聲如蒙大赦,立即停了動作。

尉遲燕心下正爽,卻忽然被人打斷,猛然回頭看向顧世雄。

“王爺,這兩個仆婦胡亂嚼舌,懲罰是應該的。想必他們已經受到了教訓,往後再不會了。”顧世雄拱拱手道,“還請王爺網開一面,留他們一條生路。”

尉遲燕緊抿雙唇,從前溫和的雙眼此時卻退去了文弱與溫柔,他的眼神變的冰冷,神色透著壓抑過度後的怨毒。

“他們是王府的下人,他們做下這等事,本王要懲治便使得!”

“王爺說的是。”顧世雄嘆道,“只是王爺素來仁慈,您……”

“仁慈?”尉遲燕揚起下巴,對著陰霾的天空冷笑了一聲,“仁慈有什麽用?”

見他似要說出什麽不能讓人聽去的心裏話來,顧世雄連忙對著掌事擺手。

掌事立即會意,命人將那兩個已經被打的暈厥的媳婦子擡了出去,小廝也放輕腳步悄然退下。

眨眼間花園中就只剩下了尉遲燕與顧世雄。

“王爺,老朽知道你心中的苦悶,可是您要往長遠考慮才是。您不能為了這些事,將您最大的優點都丟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