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一章 意料之中

皇後點頭,又哄了一會兒,才將漸漸不哭了的皇子交給乳娘,也不讓乳娘離開,只讓幾個人去將皇子的鋪蓋搖籃都搬到自己的寢殿裏。

皇後以袖拭淚,挽著秦宜寧的手走到臨窗的暖榻坐下。

秦宜寧雙手握著皇後的手站在她的面前,柔聲安撫道:“娘娘無須自責,今兒的事是給您提了一個醒,往後只需留心便是。”

皇後搖頭,腦後的金流蘇隨著她的動作而擺動,“宜寧,我可以這樣叫你吧?”

秦宜寧聽皇後自稱“我”,便笑著點頭,略放松了一些道:“當然可以。”

皇後吸了吸鼻子,讓秦宜寧在她面前的繡墩坐下,道:“我這些天都在思考你那日的話,我也知道,你說的是對的。人說為母則強,道理明白,可真的要做到卻很難。

“然而今日之事,等於是將發現實擺在我的面前。那些人,一個個看不慣我坐這個位子,我承認,我已經年老色衰,好容易在這個年紀上得了個哥兒,往後怕也是無望其他子嗣的。

“我孝順婆母,友愛小姑,包容妃嬪,可是他們卻想傷害我唯一的兒子。”皇後說到此處,再度淚雨滂沱,“我一退再退,他們卻不肯讓我和孩子安生度日啊!”

秦宜寧見皇後哭的傷心,自己也忍不住鼻子發酸,接過宮女奉上的巾帕,雙手呈給皇後。

“娘娘,您知道的,您一退再退,只能讓小人更加耀武揚威。”秦宜寧放低聲音,“如蕓妃這般,其實是最為好對付的。她做事沖動,不走腦子。可是韃靼的塔娜公主就要來了,翻年又逢大選,將來宮中年輕貌美的妃嬪會越來越多,各種性子,各種背景的也會越來越多。娘娘也要堅強,想辦法保住自己,保全皇子才是啊。”

皇後點著頭,知道秦宜寧的話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不由得感慨道:“你說的對。往後我必須要強勢起來,也要為孩子打算了。我只是覺得……累,覺得心灰。”

“娘娘,咱們身為女子,雖要相夫教子,卻不能將一切都壓在這上面,我們在為夫君和孩子付出之前,首先不能忘記自己是個人。要先愛護自己,讓自己活好,才有余力去做其他的,您說是不是?”

皇後還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

她自來所見的,就是那些依附於男人生存,一生為了丈夫和孩子付出,犯了七出就會被毫不留情的休棄的女子。就算沒有犯七出,可新婚不過新鮮一年兩年,丈夫也要納妾,也要收用通房,若是不許那就是善妒。

從來沒有人告訴她,在圍著夫君和孩子打轉之前,自己首先是個人。

這說法,她覺得新奇,卻也覺得醍醐灌頂。

眼前的這個女子還不滿雙十年華,卻如此聰慧機智,她有心計有城府,但為人卻很善良。

朝中的情況皇後其實有所了解,也知道聖上對逄梟的忌憚,照道理其實她們兩人是很難交心的。

然而秦宜寧卻不在意這些,只是就事論事,因為看不得孩子受苦,就不在乎上一輩的恩怨,也不在乎是否得罪蕓妃和太後,在旁人沒有反應過來,或者說旁人不敢阻攔之時,對她的孩子伸出援手。

皇後很難想象,如果秦宜寧今天不管這件事,她的孩子臉上會變成什麽樣,這麽小的孩子,若是受了那樣的傷,會不會感染發燒,會不會留下疤痕。

其實秦宜寧可以袖手旁觀,麻煩不沾身的。但她卻這麽做了。

皇後心裏感慨萬千,拋開男人之間的那些恩怨,從她的角度,卻是對秦宜寧非常敬佩和喜愛的。

“你說的對。”皇後擦幹眼淚,目光變的堅定,“多謝你。各種意義上的。”

“娘娘不必如此,這是臣婦應該做的,不論是出於忠心,還是出於人性。”

二人相視一笑,感情上似乎更親近了一些。

皇後比秦宜寧大了十幾歲,卻在秦宜寧的身上學到了很多,忍不住與她商量道:“今日將蕓妃押去宗人府,恐怕太後那裏得了消息不會罷休的。”

秦宜寧點點頭,“是啊。娘娘應該知道,即便是將蕓妃押送宗人府,最後的結果也是這人會很快就被放出來。”

太後畢竟是要面子的,而且扶持蕓妃本來就是為了與皇後別苗頭,如今出了這樣匪夷所思的事,太後當然要護著,否則倒下一個蕓妃不打緊,萬一牽累到太後和家族,豈不是要臉上無光?

皇後聞言,也無聲的嘆息。

她自己相處了這麽多年的婆母難道會不了解?太後放蕓妃出來之余,恐怕還會反咬她一口,說她故意誣陷,愧為皇後。

皇後才剛提起的幾分上進心,在想到太後為時再度萎靡下去,心裏前所未有的累。

她能怎麽辦?

身為皇後,她甚至沒有管理後宮之權,大事小情,都是太後說了算。甚至她抓到了有人陷害她的孩子,她懲治那人也會引來不好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