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疼愛

“女兒將人交給父親,正是不想攤這後頭處置的麻煩事兒呢,父親反要問女兒。”秦宜寧故作不依,隨即調皮的笑起來,“父親是有意要考考女兒嗎?女兒若答的好可有獎勵?”

秦槐遠被她少有的頑皮逗笑,心中暗想:也不過是個尚未及笄的女孩子呢,平日裏沉穩到老氣橫秋的地步也是情勢所迫。

心中對秦宜寧的喜歡和憐惜就更多了幾分。

“就你機靈,跟在你母親身邊穩重沒有學會,反倒讓你多學出一些精致淘氣來,罷了,你若是答的好,為父那還有一方上好的歙硯,就作為獎勵,如何?”

“多謝父親。”

秦宜寧聞言笑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糕點渣滓,擦凈了手又喝了口茶,這才道:“女兒覺得,此事處置起來有上、中、下三策。”

秦槐遠眼中精芒一閃,面上已泛起了笑意,“哦?你說說看。”

秦宜寧笑道:“是。這些人行刺含了毒囊前去,雖各個硬氣自盡了事,可與現在私下被抓毫無準備又不同。況且咱們一下子抓了這麽多人呢,嚴刑拷打之下總保不齊這三十多個都是硬漢,真東西是必然吐的出的。他們所說的東西,也必然是要告訴皇上的。只是告訴皇上的方法和時機卻有所不同。”

秦宜寧擡眸,見秦槐遠正微微頷首,心下多了一些底氣。

“這下策,便是父親直接拿了這些人的口供,於朝會上當殿參曹國丈一本。如此做,好處是讓天下人都知道曹國丈的狼子野心,皇上致力於和談,可曹國丈竟勾結韃靼來破壞和談,於皇上來說,其心可誅。”

“可這麽做,未來如何發展卻是無法預料的。”秦槐遠道。

“正是如此。”秦宜寧點頭,“因事先不知皇上對曹國丈到底是個什麽意思,所以如此做法風險太大,萬一皇上向著曹國丈,到時父親反而會被反噬,所以女兒才說此法是下策。”

“嗯。你說的有理。”秦槐遠放松的靠在背後的大引枕上,笑道:“中策呢?”

“中策,是父親私下裏去回了皇上,詢問皇上對曹國丈的意思,若皇上想趁機拿下曹國丈,那您便做皇上的利刃,若皇上想隱而不發,那您就只做不知此事。這樣做總好過大庭廣眾之下貿然打皇上一個措手不及。”

秦宜寧說到此處,蹙眉沉思片刻,又道:“不過,如此做法也有弊端,雖然事先知道皇上的意思,但難保皇上不會當殿反悔,或者被其余外力左右導致突生變化,是以父親很容易成為箭靶子,要承受此事的後果。”

“何況曹國丈的黨羽遍布朝廷,根基頗深,父親雖已經坐到太師之位也尚不能與其爭鋒,做曹國丈的靶子後果可以想見。而且曹皇後久居宮中,皇上的身邊難保不會有他們的眼線,萬一被他們的人事先知道了父親與皇上之間的談話,事情一樣是要泡湯的。”

秦宜寧越說,越覺得這樣做法著實兇險,面色也凝重起來,“若為皇上盡忠而不能全身而退,那便是虧了。所以說這中策也不妥當。”

秦槐遠見秦宜寧分析的句句透徹,明明是個年輕輕的小姑娘,思考之全面卻比久在朝堂浸淫之人也不遑多讓。

此時的秦槐遠,心中對女兒喜歡更甚,也越發感慨為何這不是個兒子,若她是個男孩,他秦槐遠就不愁後繼無人了。

秦槐遠嘆息道:“你的分析甚為透徹,為父以為尋常大多數人能想到的良策便是私下去與皇上商議此事。不過風險也的確是有,畢竟忽然而來的變化誰都不能預料。”

被父親如此誇獎,秦宜寧又是羞赧又是歡喜,一張俏臉紅撲撲的,眼眸也亮晶晶的。

“父親謬贊了。我還有一上策,但是我想以父親的聰明一定已經想到了。不如咱們一起寫下來,看看咱們是否想到一塊兒去了。”

秦槐遠噗嗤笑了,“你這丫頭。好吧,你去拿紙筆來。”

秦宜寧點點頭,去黑漆大畫案邊磨了墨,取了一直紫毫筆蘸了濃墨,又拿了一張紙來遞給秦槐遠,自己則是另拿了一張紙背對著秦槐遠,在畫案上書寫起來。

一時間,屋內只能聽見筆落紙上的沙沙聲和秦宜寧垂落在後腦上一串珍珠步搖輕微晃動的聲音,墨香幽幽,混合著茶香和糕點香,氛圍格外寧靜安閑。

秦宜寧幾筆寫罷,秦槐遠也擱下了筆。

二人將兩張紙湊在一處,秦槐遠字跡飛揚灑脫,秦宜寧字跡娟秀工整,內容卻是同樣的三個字——曹姨娘。

一種默契之感自父女二人心中油然而生。

秦槐遠一時覺得就算這不是個男孩,也是自己一脈相承的骨血,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是男是女又有什麽要緊,以她的聰慧照舊可做自己的傳承。

秦宜寧笑眯眯的取了秦槐遠手中的紙,將兩張紙一同扔進了地上的炭盆裏,火星明滅,紙張迅速卷曲焦黑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