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九次循環(二)

李詩情拉著肖鶴雲下車後,他只是以為自己遇見了個瘋子,暗罵了幾句後就自認倒黴的繼續往橋那頭走,試圖找輛出租車或者順風車過橋。

結果還沒走出去多遠,那輛公交車就和油罐車相撞了,爆炸時甚至形成了一朵小型的蘑菇雲,嚇得他掉頭就跑。

他當時離現場不遠,當場就被震得耳朵失去了聽覺,逃跑過程中又摔了一跤,沾上了地上泄露出來的火油,等他被飛濺的爆炸物砸到後,立刻就引燃了身上的衣物,被燒成了重傷。

幸好他躲過了第一波的爆炸,雖然被燒傷了,至少命還在,隨後就被抵達現場的救護車救走了。

剛上救護車時,他還是清醒的,救護車上的醫務人員用紙條跟他確認身份時,他說了是自己從那輛公交車臨時下車的乘客,但由於太過疼痛,沒有說出太多就暈死了過去。

等他被急救回來後,已經有警察在病床邊等著了,只是那時候他的身體狀況實在太差,耳聾就算了,面部還帶著氧氣罩、插著管,根本沒辦法說幾句,只能丟下幾句關鍵性信息,包括自己是被人拽下車的,不認識另一個人,那個人下車就跑了。

其他的,他也確實都一概不知。

只是他怎麽也沒想到,比他先下車的李詩情也沒好到哪裏去,一下車就把自己撞成了腦震蕩,徹底忘光了在公交車上發生的事。

“你是說,你當時離現場不遠,被燒成了重傷?”

李詩情驚了,“可是警官們只是跟我說你耳聾了啊!”

她在被反復盤問到無法喘息時,曾經質問過他們為什麽不去找另外一個幸存者。當時警方給出的答案是他耳聾了,不方便交流。

聽到李詩情的話,肖鶴雲愣了下,思索片刻後,猜測著說:“那大概是某種詢問技巧吧?如果你真是公交車事故的真兇,或者真的知道點什麽,假如知道我這個知情人重傷快死了,一定會咬死了不說實話。”

畢竟“死無對證”嘛。

“所以,我那次在公交車見到你時,你跳起來就亂摸自己是因為……”

李詩情一想像到那種可能,雞皮疙瘩就爬滿了胳膊。

“嗯。”

他低低地應了聲,“你可以想象,上一刻我還在醫院的急救室裏奄奄一息,期待著老天能饒過我一命,下一刻我就好生生地又出現在了公交車裏,好手好腳、皮膚完整,除了耳鳴,什麽毛病都沒有……”

小哥露出個愁苦的笑容,“在那個時候,任誰都會覺得自己是已經死了吧?”

肖鶴雲也確實驚懼惶恐過,直到他看到了身邊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姑娘。

他那時十分肯定這個女孩和自己一樣從車禍裏“逃”了出去,而且她還一下車就沒命的跑離了“死亡地帶”,她沒有理由和自己一樣“死”了。

接下來她不認識自己的情況,更讓他篤定這個世界不太像是真實的。

“那我們現在,到底是還躺在醫院的病房裏,或者……”

李詩情瑟縮了一下,說出一種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

“其實我們早已經死了?”

“不,不會吧。”

眼鏡小哥被她的猜測嚇得臉色發青,磕磕巴巴地說。

“那麽大的爆炸,沒有任何人能活下來吧?”

李詩情又開始偷偷抹眼淚了,“為什麽我醒來後身上一點傷都沒有?要一直輪回的只是靈魂而不是肉體,那不更代表我已經死了?”

在她獨自“循環”時,這樣的猜測只會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所以她根本不敢去深想,也不敢讓自己去探尋“事情的真相”。

在那個時候,哪怕只是想要多活一秒,都要拼盡全力。

現在有了“盟友”,又有了喘息的時間,積攢在李詩情內心的不安和驚恐像是被打開的潘多拉盒子,一股腦地全部湧了出來。

她抽泣著,又說:“我聽說如果是枉死的人,會永遠被困在死掉的那個地方,不停循環著那一天。我以前只是把它當成一個志怪傳說,但是,但是……”

但是如果它是真的呢?

狹小的更衣室裏連人細微的喘息聲都聽得清清楚楚,哭泣中的李詩情聽見對面的眼鏡小哥咽了一唾沫,喘著粗氣半天說不出辯駁的話來,哭得更傷心了。

“那,那也說不通啊。”

肖鶴雲心裏也是驚濤駭浪,但還是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這,這個傳說我也聽過,不是說只要找到一個‘替死鬼’,就能逃出去了嗎?”

他拍了拍李詩情耷拉下來的肩膀,安慰著她說:“如果你是鬼,你現在也已經找到我這個‘替死鬼’了,沒理由一直繼續困在這裏,對不對?”

“我,我沒想過什麽替死鬼……”

李詩情聽到肖鶴雲自嘲自己是“替死鬼”,有些難堪地擡起頭,“我剛剛只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