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地上斑駁的血跡還未幹涸,踐踏出的雪水混了爛泥後,變成一灘灘漆黑腥臭。

哀鴻遍野,豺狼在側,慘叫聲中的裕親王現下已是勝券在握,做戲做真,便是連沈玨他都派人圍了起來。

蘇清澤拔劍擋在蘇杳杳和沈恪跟前,刻意向著沈玨的方向吐了一抹口水,“惺惺作態,老東西!嗬……呸,不要臉!”

“清澤。”沈恪不緊不慢地開口,擡眼在裕親王身上打量了一圈,“王叔這是迫不及待要開始替人鋪路了嗎?”

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沈恪的話,方才被嚇出的汗水黏糊糊貼在身上,令好些人都默默打了個寒顫。

聽齊王這意思,是裕親王背後還有人,可兵諫是他自己主動發起的,究竟是誰那麽有本事,能讓裕親王心甘情願替他做事呢?

有人偷眼瞄了唯一未受影響的沈玨一眼,但見他神色驚惶,隱約還有些發抖,又默默將視線挪開。

“巧言令色!”裕親王心中一動,但到底是多活了幾年,見慣了風浪的。

只瞧他面不改色踱步至最中央的位置站定,揚聲道:“齊王假借皇帝之名,鏟除異己,毒害敬太妃與燕王母子不成,又與醫仙谷和溫言勾結,於夜宴上引來野獸,欲對皇上不利,謀朝篡位如此狼子野心,實乃最無可恕。

只可惜皇上受奸人蒙蔽,怯懦昏聵,偏聽偏信,可微臣卻不能放任佞臣當道。好在昔年先帝曾托孤於臣,為這江山社稷考慮,微臣不得已……

動兵以清君側!”

篝火還在噼裏啪啦爆著,若明若暗的光線,照得他偽善的臉越發惡心起來。

“呵,老匹夫。”蘇杳杳冷笑一聲,挑釁般地翻了個白眼:“說得這般冠冕堂皇,你動手試試看?”

被叛軍挾持著的朝臣命婦,齊齊在心裏吸了口涼氣,同時又不得不佩服蘇家人一脈相承的膽大。

裕親王毫無征兆起事,因病告假留守京城的蘇將軍即便是現在收到消息趕來,也來不及突破外圍的野獸群,救出他們。

到了眼下這個境地,蘇家兄妹竟然還敢如此辱罵裕親王,也不知是倚仗著什麽。

如此膽氣,自然還是叫不少老狐狸多想了幾分,漸漸地就有人聞出了事情的不對勁……

幾人對視一眼,彌天大亂是有,可這遭殃的是誰,就不一定了!

“呵。”裕親王呵笑一聲,冷冰冰掃了皇帝與沈恪一眼,擡手揮了揮:“動手!”

然叛軍還沒來得及揮刀,只聽得“咻咻”幾道刺耳聲,淩空射來,圍在他們身邊的人便一個接一個倒地,後腦勺處還都插著半指長的鐵箭鏃。

死的全是真正屬於裕親王的人!

裕親王早已存了死志,見此場景面上也沒有絲毫意外,只是藏在袖中的手默默捏緊了匕首。

他知道,皇帝忽然宣布要舉辦宴飲,其中定是有詐,在敬太妃飲鴆自戕的死訊傳過來後,就更加肯定了皇帝他們會在今夜動手,所以無論他將不將計劃提前,都是死路一條。

對方已做完全準備,他與沈玨已經絕了生機,避不開逃不得,不過若是在送死之前,能將一切事情攬到自己身上,因此保住沈玨,也算是另一種成功!

“殺了他們!”裕親王假作慌亂,厲聲呵道。

預料當中,禁軍首領並未動手,他本就是皇帝布的釘子,戲演到現在也差不多了。

可是在話音落下後,外圍伺機而動的野獸群,卻倏然間發出淒厲的慘叫,死傷半數後,余下的迅速消失在雪地當中。

再擡眼,空白的雪地上已經被裝備著弩.箭的人團團圍住,他們訓練有素,儼然不是普通的士兵,將把守著外圍的叛軍解決後,就迅速合攏,做出攻擊的姿態。

藍衣鐵甲,這是褚家軍中最精銳的一支!

念頭剛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就自背後傳來:“你既然知道溫言和醫仙谷的人皆屬於齊王,為何還要用藥引獸,如此愚蠢的辦法呢?”

“就算是送死,也得尋個高明點的法子啊。”

裕親王轉頭一看,高踞於馬背上的正是德安大長公主無疑。

她脫去了錦衣華服,將發髻高高束起,戎裝重新著上身,恍然間那種鐵血英姿又似昔年。

“今日辛苦姑母了。”沈昀與沈恪齊齊開口。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難怪自始至終都不見皇上與齊王露出半點驚懼,原來是一早便請了大長公主帶人埋伏在此。

“倒是沒想到,連你也來湊這個熱鬧,成王敗寇,今日是我輸了!”

事情進行至此,時機也就差不多了,裕親王手腕一翻,抽出藏於袖中的匕.首就要自刎,哪知剛剛抵到脖頸處,斜旁一股勁風襲來,匕.首和他都應聲砸地。

“事情還早著呢。”蘇杳杳拍了拍裙擺,這一腳已是她收了不少力道才踢的,見裕親王只是嘔了一口血,並沒有當場斃命,她這才送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