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犯法的……”

模模糊糊三個字,透過緊閉的門縫傳了出去,熟悉的聲音被空曠的夜色拉得老長,蘇杳杳背脊一僵,心裏“咯噔”猛跳。

完了,自己當街調戲沈恪,居然被蘇清澤抓了個現行。

“傻了?”難得見她臉上出現窘迫的表情,沈恪眉眼微擡,伸手勾住蘇杳杳的脖頸,幾乎將她整個人擁進懷裏,低淺略啞的聲音響在她耳邊,調笑著說:“膽子不是挺大的嗎?”

蘇杳杳眨巴了兩下眼睛,附在他耳邊小聲道,“這不是膽子大不大的問題,如果不出意外,和蘇清澤一起偷看的,其中一個必定是我爹。”

那可真是尷尬死了!

沈恪忍著笑,緩聲道:“嗯,我會負責的。”

心尖顫了下,蘇杳杳眸光一閃,舔了舔微濕的唇瓣,揉著他的耳垂開口,“那夫君要不要……先叫聲夫人來聽聽?”

“……”沈恪聽了她的胡說八道,忽然松開手,面色染上些許不自然,一本正經地說:“天色已晚,你該回去了。”

“小氣!”蘇杳杳撇了撇嘴,抄著雙手起身,將沈恪送給她的桃花釵連盒子一起抱在懷中,眉眼斜飛,莫名有些紈絝的味道:“反正你遲早都得叫。”

她的羞臊當真是來得快,去得更快,沈恪莫名有些享受,又無奈地笑了笑,打從一開始,他就無力招架,無端去招惹她幹什麽。

假意幹咳了兩聲,他道:“快回去吧,明日還有要緊事要辦,我就送你到這裏。”

蘇杳杳覷了一眼身後的大門,終於是點點頭:“那你路上小心。”

頓了頓,她偷摸將雙手圈到一起,比劃了一個愛心,壓低聲音甜膩膩地喊了聲:“夫君。”

死要面子的沈恪:……

一步三回頭,步伐碎得比小碎步還小,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緩緩閉上的漆紅大門裏,聽到落鎖聲的沈恪才收回視線,轉身喚來了一直面對著墻壁的寧遠,推著他原路反回了齊王府。

府內還是燈火通明,與她離開之時別無二致。樹影隨風搖曳,紅墻綠瓦染上沉沉的黛色,偶有夜梟啼鳴而起,好像少了個人陪在身邊後,整個齊王府都陷入了孤獨的沉寂中。

一如遇他到蘇杳杳的前二十年那般,只是這種古井無波的日子,開始變得難熬起來。

沈恪盯著窗外蒼黑色的飛檐,緩緩吐出一口氣。

習慣,當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頭頂的宮燈晃了晃,他稍斂面色,沉聲開口,“有動靜了?”

房間內飄然落下一人,是早些時候蘇杳杳看到的那個黑衣暗衛。

他繞到沈恪前方,從懷中掏出一張疊好的宣紙,雙手呈了上去。

恭聲稟告:“敬太妃在裕親王府待了有半個時辰,離開後便徑直回了燕王府,到現在未再出門。而裕親王則在她走之後,派人去了林沛成府上,暗中銷毀了些證據,好在屬下事先命人拓印了一份,還請王爺過目。”

沈恪拿過宣紙展開,放到燭火之下,若有所思地瞧了片刻。

紙上所書,皆是沈玨與林沛成暗中往來的信件內容,與綠衣刺客首次的供詞一致,詳細記錄了兩場刺殺事件的始末,言辭間精確到了時間、地點,以及後續補救措施,只是還未來得及實行。

“信件是在何處發現的?”沈恪疊好紙張,捏在指尖來回翻轉。

黑衣暗衛拱手:“是在林沛成書架上的暗格中,地方不是太難尋,派出去的人沒費上什麽功夫,輕而易舉便找到了。”

沈恪久未言語,下午同蘇杳杳審問之時,他幾乎能斷定,是有人想要暗中對沈玨下手。

而這些所謂的證據,應當是準備在林沛成入獄之後大肆放出去的,目的可不單單只是搞臭沈玨的名聲這麽簡單。

裕親王近幾年在權利熏陶之下被養大了胃口,早已不是那個淡薄名利的叔父,他所謀甚大,如今卻忽然改變了主意,想來是與敬太妃此行有關。

“照原樣重做一份,放回林沛成府中,然後通知刑部連夜去抓人。”沈恪眼中閃過一絲厲芒,沉吟片刻,緩緩道:“派幾個人盯好刑部大牢,不可露了蹤跡,有何異常及時來報。”

“是!”黑衣人握拳於胸,想了想問道:“若有人想要殺林沛成滅口……”

沈恪擡了擡手,“查出是何方人馬即可,旁的不必管。”

“是,屬下領命。”黑衣人點頭,身影一晃又消失在了夜色中。

燈罩中的火苗猛烈跳動兩下,沈恪將宣紙放到上頭,火舌卷上白皙的紙,灰燼中透起一抹青煙,緩緩飄散在空氣中。

他倒是要看看,裕親王接下來會怎麽做,奮起一搏還是斷尾求生……

黑雲閉月,已是夜半無聲之時,狂風開始呼嘯而起,吹得茂樹發出怪響,枯枝折斷出噼啪的喊叫,窗戶似在被人拍打,擠進縫隙的風將房間內的燭火吹滅了兩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