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燕王府中,沈玨臨窗而立,看著被蒙蒙雨霧籠罩的庭院,一下又一下轉著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窗戶大開,夜風裹著細雨撲面而來,吹得他身後站著的郭嘉遍體生寒,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萬無一失?”沈玨轉身,鴉青色長袍上繡著的螭紋在燈下散著暗光,他緩步靠近,捏住郭嘉的下巴,指尖在她唇角摩挲。

“不是會預知嗎,那你來告訴本王,為何蘇承業毫發無損,反而是本王折了兩人。”

郭嘉被迫擡頭,露出瑩白的臉,細長的眉下一是雙勾魂攝魄的眼,長睫卷密,鼻梁挺翹,她的唇略薄,嘴角微微上揚,端的是美人如玉般模樣。可惜那張天生的笑唇摻了懼色後,便顯得有些怪異。

“是蘇杳杳……”她小聲開口,若有所思道:“她是這裏頭唯一的變數。”趨利避害人之本性,既然是蘇杳杳查出來的,這事也該由她擔著。

沈玨眯了眯眼,拉著郭嘉坐回椅子上,伸手摟住她的腰,“說說看。”

郭嘉自覺的靠上他肩頭,緩緩道:“殿下難道不覺得奇怪嗎,白府那次被她逃了,尚可說是她運氣好,可接下來的一切,是不是太過順遂了。”

沈玨沒有接話,漫不經心地在她腰間勾畫。

郭嘉想了想,繼續道:“會不會是她預先知道了什麽?所以才……”

“即便是知道,若此事放到你身上,你能如她那般順藤摸瓜,差點查到本王身上嗎?”沈玨勾了勾唇角,“別忘了,魏德遠手上那些證據,可是連你都找不到。

郭嘉心頭一凜,低聲道:“是屬下失策了。”

“你害怕什麽。”沈玨輕挑起她的下巴,唇角還帶著笑,眼中卻有猙獰閃過:“張昌行不堪大用,死便死了,只是,本王希望這樣的事不會再有下次。”

“是。”郭嘉眨了眨眼睛,放柔了聲音,“但在我預知的場景裏,蘇杳杳應該是在三年後才會嫁給齊王,也不知提前讓他們扯上關系,究竟是好是壞。”

直覺告訴她,若不對蘇杳杳先行下手,以後恐怕還有更壞的事情發生。

“沈恪注定一死,至於蘇杳杳,為什麽就非得嫁一個廢人呢……”沈玨頓了頓,將郭嘉推開些許,起身走了兩步,意味不明地說:“蘇承業如此猛將,若能歸本王麾下,倒是不必再費周折。”

郭嘉抿了抿唇,轉念便猜出了沈玨在打什麽主意,“可萬一……”

沈玨握緊手心,慢條斯理地說:“把你那些小心思收好,本王看重你,並不代表你能左右本王,懂嗎?”

郭嘉一震,低下頭來,“是。”

……

靡靡秋雨,在黎明時雲銷雨霽,天泛起魚肚白,朝日未升,沾了水的綠植上蓋著薄薄的霧氣。

晨光熹微中,失眠一整晚的蘇杳杳索性提了把劍到院子裏舞著,淩厲的劍氣將矮樹從上掛著的水珠掃落,砸在地上瞬間沒入地裏。

“小姐,少爺回來了!”一丫鬟腳步匆匆進了院子,站在墻根下高聲向她喊道。

蘇杳杳挽了個劍花收勢,一時沒反應過來,“哪個少爺?”

“……”小丫鬟愣了愣,“就是少爺啊。”

“他不是在軍營裏頭待著嗎,回來幹什麽?”蘇杳杳腦瓜子一陣發懵,蘇清澤一回來,少不得又是雞飛狗跳。

“奴婢不知。”小丫鬟茫然地搖頭,“公子一大早便進了府門,渾身是血,身邊還跟著一個白衣公子。”

蘇杳杳收劍入鞘,手一拋,長劍穩穩落到兵器架上,“人在哪?”

“正廳,我帶您過去。”

穿過蜿蜒的遊廊,行進至太湖石群前時,蘇杳杳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將軍府都被人盯上了,怎麽會逃得掉蘇清澤呢,斬早除根的道理誰都懂。

她原以為軍營守衛森嚴,皆是蘇承業可信任的人,蘇清澤待在那裏,旁人也動不了他,可一旦人回來了……

不對,他為什麽要回來?

廳內,蘇承業看著窩在墻角的蘇清澤,氣就不打一處來。

他渾身沾的是血,臉被糊成烏七八糟一團,衣服爛成一縷一縷,活脫脫就是個乞丐模樣。

“爹,你不是病得下不來床了嗎?”

“誰告訴你的,老子好著呢!”

還未踏進門,蘇杳杳就聽到了蘇承業怒氣沖沖的聲音,驚得廊下立著丫鬟齊齊一抖,大氣不敢喘一下。

蘇清澤抹了一把頭發上滴下的血,“那您沒事,能不能讓我先去洗洗,快臭死我了。”

“你還知道臭?”蘇承業拍了拍桌子,“我今天臭不死你,給我好好站著,老子待會再收拾你,氣死了!”

蘇清澤慫了慫鼻子,小聲道:“您要打也不是不行,就是別讓人家恩公看了笑話。”

“無礙。”是個陌生的聲音,異常好聽。

“你的笑話還少嗎?”蘇杳杳來不及換衣服,穿著一身勁裝踏進門,馬尾用紅色的絲帶紮著,既明艷,又顯得英姿颯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