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意識尚處混沌,周遭唯余燥熱,身上熊熊燃燒的火仿佛在瞬間收斂到了體內,血液開始沸騰,蘇杳杳咬著牙痛吟一聲,忽地被一杯涼水激醒。

片刻的舒爽,抵擋不了體內的火死灰復燃,她下意識想要抱緊懷中的盒子,卻摟了個空。

“醒了?”

熟悉的聲音傳來,蘇杳杳強撐起身子,看著面前端了個空茶杯的寧遠,腦子裏一陣懵過一陣,他是沈恪的貼身侍衛,這杯水顯然也是他潑的。

“寧遠!你沒死?沈恪呢?”

記憶裏,寧遠是陪著沈恪上了戰場的,在傳回來的戰報中,沈恪重傷掉進滇江後,寧遠協同一幹親衛也隨之跳了下去。

滇江水流湍急,是大梁與西戎之間一道不可逾越的天然防線,裏頭暗礁密布,一旦落入,有死無生。

“蘇大小姐,請慎言。”

接二連三的問題,讓寧遠有種想將茶杯塞到她嘴裏的沖動,然話音未落,就見榻上的蘇杳杳猛地彈起來,跟一陣風似的撲到了他身後。

那裏,雕著如意圖騰的窗楹下,沈恪單手撐著下頜,薄薄的唇挑起一個蒼白的弧度,狹長的鳳眸微挑,似笑非笑。衣服是上好的墨色綢緞,衣領袖口繡著暗金色的祥雲,再以金絲滾邊,若非光線較好,他幾乎要與黑暗融為一體。

見到蘇杳杳撲過來的時候,他向來深邃無波的眸中才帶上一分詫異。

還沒等逼裝夠,一具燥熱的身子就已經將他抱到了懷裏,甚至手還探到他腦後,將他的臉使勁往身上懟。

“沈恪,我好想你……”

輪椅吱呀一聲,被巨大的沖力撞得往後退,抵上青灰色的墻壁才堪堪停下。

寧遠覺得他瘋了,不,應該是蘇杳杳瘋了,他沒料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九爺被非禮的那天,等聽到“咚”一聲悶響,他才僵硬的扭過脖子,看著摟抱在一起的兩人。

“放開!”沈恪緩了一口氣,後背撞到輪椅上有些疼,臉頰卻觸到一片柔嫩,睜眼便是深深的溝壑,帶著暖意的香氣入鼻,他咬著牙道:“蘇小姐,請你自重!”

心口處有熱氣噴灑,話音入耳卻是冰涼一片,蘇杳杳腹中一團火躥得更高,趕忙退開些許,這才感覺到不對。

她很確定她中了下作的藥!而眼前的沈恪還坐著輪椅,空蕩蕩的衣擺下是一雙瘦骨嶙峋的腿,眸光陰戾泛著血腥顏色,沒有半絲熟稔與情意,這不是偽裝。

他喚自己蘇小姐,還叫自己自重!

蘇杳杳深吸了一口氣,企圖讓自己快速冷靜下來,這一切太詭異了。

她收回視線飛快低頭看了一眼,鵝黃抹胸雲緞裙,外罩煙霞色鏡花綾,兩股烏發軟軟的墜在胸前,如同綢緞般水滑,哪有半絲焚燒過後的痕跡。

“這是在哪?”往嘴裏灌了一口涼水,她轉頭問寧遠。

寧遠被她方才剛猛的舉動驚呆了,又見她端起主子的茶就喝,腦子一懵,嘴裏下意識回答:“白府,今日白老夫人壽宴。”

蘇杳杳撐著桌面喘了兩口粗氣,雙頰已經被藥效燒得緋紅,目光渙散看了沈恪一眼,趕忙扯下頭上一根簪子握在手心。

不行,這樣下去不行,她會忍不住強上了沈恪的。

“九爺。”寧遠見她一副即將獸性大發的模樣,緩步靠近沈恪:“要不要……”說著擡手在脖間劃了兩下。

只有打暈她,或者殺了她,才能保住主子清白,守住秘密!

沈恪整了整翻卷起來的衣擺,側頭看著蘇杳杳利落地將簪子紮進手心,擱在輪椅扶手上的指尖微擡,眉尾一挑,嘴角的笑意越發溫和。

寧遠後背竄起一股涼意,默默往旁邊挪了挪。面上溫柔,笑意不達眼底,九爺這是又要變態了啊!

掌心一道豁口換來片刻清明,蘇杳杳皺了皺眉,扯出懷中一張錦帕繞著打了個結,將滲血的傷口包裹住,腦海裏卻在分析著眼下形勢。

朝中姓白的只有禮部尚書白琮一人,她的嫡女白芙是太後親賜給齊王沈恪的第五任新娘,卻在臨出嫁前,也就是白老夫人的壽宴當日,被人發現與鎮遠侯世子魏傑苟合。

皇帝素來疼愛齊王這個弟弟,哪能讓他受如此侮辱,當即便捋了白琮的官職,褫奪了鎮遠侯世子的爵位。

再後來,白芙與魏傑雙雙暴斃,白府就此消失在大梁,鎮遠侯也因此受挫由庶子襲爵。

也因為這件事,徹底奠定了齊王克妻的名號,世人不敢大肆宣傳,但流言蜚語終不可控。

蘇杳杳盤算了一下時間,這件事發生之前,她剛及笄,也就是說,她回到了十五歲,一切都還來得及補救的時候!

可是記憶中並未發生過她與齊王共處一室的情況,對她下藥的人是沖自己來的,還是沖將軍府和齊王來的?

來不及多想,體內那股子邪火又開始亂竄,蘇杳杳死命碾了掌心一下,極速道:“未免麻煩,我先出去了。”頓了頓,她還是補充道:“當心白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