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徐老婆子向來不是個省油燈, 瞧著方如鳳氣紅了眼睛, 似乎要動真格的了。眼珠子一轉,看向站在人群的老徐,一下哭嚎起來,“老大啊!你是我十月懷胎, 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長大的啊!我就算做得再不對,我好歹是你的老子娘!你咋能有了媳婦忘了娘, 任由你媳婦兒騎在我頭上欺負我,就不怕遭天譴嗎?”

她這一哭, 有那當娘當婆婆的感同身受的點點頭,七嘴八舌的說起老徐, “有榮啊,俗話說得好,這打斷骨頭連著筋,你娘再怎麽不對, 她好歹生你、養育你這麽多年。不就教訓個丫頭片子,當奶的訓訓又咋拉,這誰家的長輩不訓孩子的, 值當吵吵鬧鬧?”

“丫頭咋拉,你們不是丫頭片子長大的?你們小時候, 你們奶咋沒把你們打死呢?由得你們在這站著不腰疼, 盡說風涼話!”老徐嘴巴囁嚅了幾下, 還沒說話,卻被氣笑了的老三媳婦李紅艷搶了話頭。

原本李紅艷就因為生了個女兒, 心裏頭有疙瘩,一面恨自己肚皮不爭氣兒,一面怨婆婆不會來事兒。明明天兒這麽熱,婆婆不想著給她換個輕省活計,只想著她那個寶貝閨女。

徐寶被打,她心裏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可真看見徐寶昏迷不醒時,李紅艷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摳了自己的紅糖雞蛋水,每日分一碗給她的情景。

人心都是肉長的,即便李紅艷從前不喜歡徐寶,在紅糖雞蛋以及徐寶各種真心對待她的情況下,李紅艷又不是死人,當然頗為感動的,把徐寶當成家人來看。

一看自家人被欺負,旁邊的幾個死老太婆還說話這麽可惡,李紅艷就憋不住,說出去的話那叫一個戳人心窩,“你們自己不把自己當回事兒,就把別人的閨女當跟草!你們以為人人都像你們一條賤命,除了吃糠咽饃,就跟騾子一樣勞碌死的命!我家小姑是你們這些老太婆能比的嗎?她生來就是富貴命,就該吃好的喝好的,被人疼一輩子!我娘願意疼她寵她,那是咱家有錢有實力,你們別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不嫌丟人!”

“嘿,萬全媳婦兒,你說話咋這麽不中聽呢”

這時代的女人大多都苦命,沒出嫁之前被娘家嫌棄是閨女,整日打打罵罵不敢還手,還得幹重活兒,卻吃不到一頓飽飯吃。

嫁人後又是人家的媳婦兒,除了肩負生孩子傳宗接代的重任,每日還得在家裏家外的忙活,伺候公婆孩子和自家那口子,連軲轆似得,沒個停歇的時候。

就這你還不能喊累,因為公公婆婆覺得這是你生為媳婦兒應該做的,男人還覺得,娶你就是為了生孩子做家務農活兒,外加白睡的窯姐兒用得,不然娶你幹嘛,浪費家裏的糧食嗎?

而這些女人根本無力反抗,她們沒接受過高等的教育,沒出過村子,沒見過那些廣闊山河。也沒有手機網絡,接受那新的思想。她們一直處在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屬品,女人就該伺候公婆男人的舊思想洗腦中。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將那些眼淚憋屈委屈通通積壓在心裏,等到多年熬成婆,終於不用再看婆婆的臉色,就可勁兒的折騰媳婦兒出自己當年受得氣,而媳婦兒又重復她們當年走得路,從此形成惡循環。

這會兒聽了李紅艷的話,村子裏那些上了年紀的大嬸兒老太太們,那個惱羞成怒喲,圍著李紅艷,激動得嘰裏呱啦說著她的不是。

老大媳婦兒馮春紅、老二媳婦兒田金花,雖然都有各自的脾性小九九,時不時要在徐家鬧騰兩下,但都是沖著婆婆偏心徐寶的事兒,妯娌之間是鮮少發生矛盾。

一看三弟妹被人集體圍罵,甚至有那脾氣大的大媽,推搡了李紅艷一下。李紅艷身子沒穩住,一個趔趄險些摔倒,背上睡得正香得小女兒瞬間被晃醒,扯著嗓子哇哇大哭。

馮春紅看得七竅生煙,二話不說走過去,狠狠一巴掌甩在那個女人臉上,大罵:“遭瘟的死八婆!敢欺負我弟妹,當我徐家沒人了是不是!”

“你才死八婆,你全家都是八婆!我就打她了咋地!誰叫她嘴巴賤瞎咧咧!”那女人不服氣,大吼一通,反手又和馮春紅撕了起來。

田金花見大嫂跟人打起來了,想走過去勸架,卻被旁邊幾個女人使腳絆子絆倒在地,心頭也怒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和那幫女人撕了起來。強子幾個看自己娘被欺負,二話不說也參戰進去。

其他孩子看他們都上了,也摻和了進去,混戰之中,也不知道誰打著了誰,反正不管挨了誰得打,只要打身邊的人總不沒錯。

瞬時整個大壩打成一片,李建國是怎麽喊怎麽勸都沒用,慌忙之間還吃了幾個小拳拳,疼得齜牙咧嘴的站在一邊。無可奈何的叫人把在山上幹活的男人們喊下山來,各找各媽,各領各媳婦兒孩子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