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的血脈

“帶我走……帶我離開這裏!林秋,幫幫我!”王衛之的聲音裏不自覺地流露出幾分絕望。

一炷香時間,到了!

林啾感覺到一陣劇痛襲來。

皮膚表面,仿佛忽然紮入了一萬根銀針。

痛楚直往身體裏鉆,要直直鉆進神魂中去。

右手手心,冰棱快速跳動,仿佛在催促。

王衛之仍在掙紮,然而他的軀體卻逐漸沉重凝固。

林啾現在總算是知道了祭淵變強的原因——正是因為王衛之。祭淵的血偶以黃銀月和王陽焰的怨念為根基,雖然在碧波潭時,魏涼激起了那二人的愛子之情,令祭淵前功盡棄,但只要祭淵抓到王衛之,將他折磨至死,便能將黃銀月和王陽焰二人的怨氣重新凝聚回來。

此刻血偶已然大成。

魏涼雖然不懼血偶,但若是就這樣放棄了王衛之,擊殺祭淵與血偶時,王衛之便會隨之死去。

這樣死去的話,恐怕亡魂亦會像黃銀月和王陽焰一樣,困於苦痛深淵,永遠不得解脫。

林啾不願放棄,可是一炷香時間已經到了!

那層淡淡的護身霜光消失殆盡。針紮般的劇痛刺入林啾肺腑,從體表到骨髓,無一處不痛。

‘一炷香,是魏涼可以為我保駕護航的時間。我,其實還可以再撐一會兒!’

林啾心中一定,強忍著劇烈痛楚,將靈氣凝於劍尖,割向王衛之身上那件發黑的袍子。

那件袍子此刻已然和潭底淤泥融為一體,像千萬只從地獄中伸出來的黑手一般,死命拉扯著王衛之,要將他拖入無盡深淵。

琉璃劍切入那件衣裳,林啾耳旁立刻聽到了一聲尖利至極的慘叫。

王衛之像是陷入了泥沼一般,除了腦袋和脖子之外,絲毫也動彈不了。

割開衣裳之後,林啾看見那黑色的血泥已滲入了王衛之的皮膚,淹到了胸口以上。

琉璃劍有強大的辟邪效果,林啾灌注靈氣,輕易就將那件怨念織成的衣袍徹底撕碎,然而面對著王衛之那身凝固成石質的皮膚,她束手無策了。

此刻,深深紮入身體中那些“針”,開始橫沖直撞,試圖將林啾的神魂從內部撕裂。

劇痛猝然來襲,她兩眼一黑,兩耳聽到尖銳蜂鳴。她知道,此刻自己傷的是神魂。

王衛之動了動慘白的唇,啞聲道:“殺了我。林秋,殺了我,然後離開這裏。”

林啾重重一咬牙,身體輕輕掠起,手中緊握琉璃劍,將一道道暗金色劍芒擊入潭底。

“別、別撐了……”王衛之的咽喉已然石化,他艱難地說道,“快,殺我。我就快要徹底淪陷了,一旦我失去神智,你,會死在這裏。”

林啾惡聲道:“這樣放棄,那我與魏涼不是白吃了那麽多苦頭?!”

劍風更加淩厲。

幾息之後,那個禁錮王衛之的物體,逐漸出現在眼前。

它是一只巨大的黑瘤,表面爬滿了一道道赤紅色的血管,汩汩抽動著,頂端抽出許多老樹根一般的枝芽,連至王衛之的腳下,將他包裹、同化。

林啾狠狠一劍紮入黑瘤中,口中大喝:“王陽焰!黃銀月!睜眼看看清楚!這是你們的兒子王佑然!你們要拉著他一起死麽!”

淒厲至極的哀嚎頓時隨著黑瘤上的劍洞傾泄而出,整個陰暗空間內,處處回蕩著地獄般的嘶吼聲。

靈氣順著劍尖流淌,入侵黑瘤中,大肆破壞。

林啾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也像是破棉絮一般,從內部被撕成了一綹一綹,仿佛風再大些,便要整個散開。

那種痛苦是她連想象都想象不出來的。

然而此刻,她沒有生起半點放棄的念頭。不單單是為了王衛之,也是為了她自己。

她與魏涼之間的差距,何止天塹。

與他同行,就會吹到他那個層次的風,淋到他那個層次的雨。既然已經牽住了他的手,她便不會輕言放棄。

雖然她知道,就算她失敗了,無法救回王衛之,魏涼也絕不會生氣,亦不會看輕她半分,但,若是起步時便開始打退堂鼓,今後,她又上哪裏去尋回勇氣,來面對前方的狂風驟雨?!

以後的荊棘之路還長著呢,腳下,只是第一步。

“魏涼……我絕不認輸!”

林啾痛得幾欲發狂,她緊咬牙根,祭出湮蓮變,順著劍氣切開的缺口,直襲黑瘤內部,轟然爆開!

“啊啊啊啊——”刺耳的尖嘯聲愈加激烈。

余光瞥見,王衛之已被黑泥淹到了下唇,他死死盯著林啾,眼睛裏落下兩行淚。

“別……別管我了……”

林啾落到黑瘤之上,將劍往瘤心重重一插,強捺痛意,讓自己的聲音直直灌入瘤中。

“王陽焰!黃銀月!給我睜開眼睛!看看被你困住的人是誰!他是王衛之,王佑然啊!”

暗金色的靈氣順著劍尖向著四周溢開,林啾的聲音在湮蓮變炸出的無數通道回旋。